墟灵那跨越无尽虚空传来的意念，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安全协议”、“清理程序”、“融合”……这些词语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与归墟之眼深处那片正在清晰起来的破碎“景象”相互印证。
李不言的混沌道心已如古井无波，他迅速理解了墟灵的意图。
作为“启”预留的后手，墟灵是系统内部的“免疫细胞”，而此刻被归墟之眼引动的“噬界之黯”，则是针对他这个最大“变数”的终极“清理工具”。融合墟灵，或许是唯一能增加胜算的途径。
然而，融合一个如此古老而庞大的深渊意志，其风险不言而喻，很可能导致自我被稀释甚至同化。
就在他权衡之际，归墟之眼核心的搏动骤然改变了节奏，从缓慢沉重变得急促而充满警告意味。
那片原本只是模糊浮现的破碎“景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向前推近，瞬间占据了李不言的全部感知！
那不再是遥远的图景，而是一种身临其境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看”清了。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片由无数扭曲、断裂的法则，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怨念与绝望情绪，凝聚成的、不断蠕动变化的黑暗星云。
其中沉浮着破碎的山河、腐朽的星辰、以及无数形态怪异、已然失去一切生机的文明造物残骸。
它们像是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不同纪元的“尸体”，散发出一种连归墟本身似乎都想将其彻底消化、却迟迟未能成功的“异物”气息。
这就是“噬界之黯”——前代纪元中，所有未能通过“考验”、最终失败陨落的“可能性”的聚合体！
它们是归墟吞噬纪元后，残留的、最顽固的“信息毒素”和“失败印记”！
一股冰冷彻骨、专门针对“生命意志”与“存在概念”的吞噬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开始从那片破碎景象中弥漫开来。
这股力量掠过之处，连归墟本身的黑暗都似乎变得更加“空洞”和“死寂”。
李不言周身的混沌道韵自发运转，与这股吞噬之力接触的瞬间，竟发出了细微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滋滋”声！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道韵中最具活力的、“演化”与“创生”的那部分特质，正在被这股力量迅速中和、抹除！
这“噬界之黯”，竟是混沌之道的天敌！它不毁灭能量，不破坏物质，而是专门针对“可能性”与“未来”本身进行终极的否定！
“感受到……了吗……”墟灵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深沉的凝重，“它……是‘错误’的集合……是‘不可能’的证明……归墟用它……来抹杀一切……超脱计算的……‘变数’……”
“你……是最大的‘变数’……故它……为你而来……”
李不言沉默地看着那片不断逼近的、散发着终极绝望的黑暗星云。
他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场力量的对抗，更是一场关于“存在意义”的哲学战争。他必须向归墟证明，他这条“可能性”的道路，与那些失败的先辈不同，是行得通的！
而单凭他自身刚刚稳固的混沌道我，面对这专门克制“可能性”的聚合体，胜算渺茫。
他不再犹豫。
心神沉入混沌道我深处，一道清晰而坚定的意念，沿着来时墟灵传递的路径，反向传入了那无尽深渊的意志核心：
“如你所愿。”
“融合！”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更深层次的蜕变。
在李不言做出抉择的刹那，他感觉到自身混沌道我的最核心处，仿佛打开了一道连接着无尽深渊的门户。一股磅礴、古老、带着万物归寂初始意味的本源力量，温和而坚定地涌入。
这股力量并非要取代他的混沌，而是如同最契合的拼图，完美地融入其中。
它带来了对“归墟”更深层次的理解，带来了对“终结”更加本质的掌控，更带来了一种历经无数岁月沉淀的、近乎永恒的冷静与理智。
他的混沌道我，颜色变得更加深邃，不再是灰蒙，而是呈现出一种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混沌原暗”。
道韵的流转变得更加悠长、更加不可测度，其中蕴含的“归无”特性得到了质的飞跃，甚至隐隐能与那“噬界之黯”的吞噬之力分庭抗礼，不再是单方面的被中和。
他左眼深处的归墟之意，与右眼的混沌演化，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衡与统一。
他，已不再是片刻前的李不言。
融合完成的瞬间，李不言缓缓抬头，那双蕴含着归墟与混沌的眼眸，穿透虚空，直接“看”向了那片已近在咫尺的破碎景象——噬界之黯的核心。
在那里，在那无数失败者残骸与怨念的最深处，他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混乱意识集合体。
他看到的，是一双……眼睛。
一双巨大无比、空洞、麻木，却又蕴含着世间极致痛苦与疯狂的……眼睛！
那双眼睛，正死死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第27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