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堂前备战传薪火
“英雄角”设在学堂最东头的教室，这里原本是堆放旧桌椅和杂物的地方，蛛网遍布，灰尘厚积。孩子们和老师一起动手，把杂物搬到库房分类整理好，能用的旧桌椅修好后摆在墙角当阅读凳，不能用的就劈成柴禾留着冬天取暖。
又用石灰把墙面重新刷白，窗玻璃擦得干干净净，还在窗台上摆了几盆从山里挖来的野花，粉的、黄的开得热闹，微风一吹，花香就漫满了整个教室，瞬间就变得整洁明亮，充满了生气。靠窗的位置摆着一个旧木架，是孙木匠用学堂换下来的旧课桌椅拆解后重新拼接改造的，木架被砂纸反复打磨，光滑得能映出人影，还刷了一层清漆，不仅结实耐用，看起来还格外规整。
木架上整整齐齐码着各种图书和标本，每一层都用小木板隔开，贴上了孩子们自己用彩纸剪的标签，标签上画着小树苗、英雄头像等图案，格外精致。
最下层摆着孩子们自己制作的动植物标本，有翅膀泛着蓝光的蝴蝶标本、花瓣舒展的野菊花标本，还有几片形状各异的树叶标本，每一个标本都用透明纸仔细封装，四角用浆糊粘牢，旁边贴着标注名称、采集地点和采集人的小卡片。
其中一个蝴蝶标本格外精致，翅膀是淡淡的天蓝色，上面带着黑色的斑点，像撒了一把碎墨，翅膀上贴着一张小小的标签，用铅笔工工整整写着“山雀蝶，采于青龙沟溪边，一九五六年五月，采集人：小石头、丫丫”。
“这是小石头和丫丫一起采的，采的时候蝴蝶翅膀还被荆棘划破了个小口子，他们特意找了个小盒子，铺了软乎乎的棉花，每天给蝴蝶喂糖水，小心翼翼地养了三天，等翅膀长好才做成标本。”
林晓燕指着标本介绍，语气里满是骄傲，“孩子们做标本时比写作业还认真，连我都跟着学会了不少动植物知识呢。”
木架的中层放着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物品，每一件都承载着一段英雄故事。有老周头特意捐出来的旧烟袋锅，烟袋杆是枣木做的，被常年摩挲得油光发亮，烟袋锅的铜嘴子依旧完好，泛着温润的光泽，旁边的卡片上是林老师用毛笔写的：“李大爷送情报时使用的烟袋，一九五〇年青龙沟战斗期间，情报就藏在铜嘴子夹层里”；还有小张和小李上次剿特务时用过的旧草帽，帽檐上还留着被树枝刮破的小口子，帽带上系着的红布条已经有些褪色，卡片上写着“抓捕特务时使用的草帽，一九五六年四月初九，小张同志戴着它潜伏了三小时”；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弹壳，是战斗后孩子们在青龙沟捡到的，被擦得锃亮，卡片上写着“英雄战斗的见证”。
几个孩子正围着木架争论得热闹，二柱举着一本翻得卷边的《英雄小李的故事》，扯着嗓子念着青龙沟战斗的段落，他的声音洪亮，念到“小李抱着特务滚下燃烧的木桥”时还会特意加重语气，攥着书本的手指都泛了白，引得周围的孩子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圆圆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丫丫捧着一个粗瓷碗站在旁边，碗里是刚用山泉水泡好的金银花茶，茶香清新，她时不时给听得入神的孩子递上一口，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还会轻声提醒“慢点喝，别烫着”。
“赵叔叔！赵叔叔！”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小石头举着一个新做的望远镜模型飞快地跑了进来，跑得太急，在门口的门槛上绊了一下，连忙伸手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脸上却依旧洋溢着兴奋的笑容，额头上还沾着细密的汗珠。
这个望远镜模型做得格外精致，用硬纸板卷成两个大小不一的圆筒，外面缠着红色的棉绳，棉绳的接头处还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既结实又透着孩童的巧思，是小石头攒了好久的棉线才做成的。镜片是从城里捐的放大镜碎片切割而成的，他特意请孙木匠帮忙打磨边缘，用胶水牢牢粘在纸筒一端，透过透亮的镜片能清晰地看到远处“英雄林”的树梢。
“我按连环画里小李叔叔的望远镜样子做的！孙爷爷帮我在纸筒上钻了孔，还教我用棉绳缠边，说这样既好看又不会割手。”小石头献宝似的把望远镜递到赵卫国面前，“你看你看，现在能看清山那边的鹰嘴崖呢，连崖壁上长的小松树都能看见，比我上次爬上去看得还清楚！”
小石头说着，把望远镜举到眼前，对准窗外的“英雄林”，兴奋地蹦了蹦：“赵叔叔你看，小张叔叔和小李叔叔在那边栽树呢！他们扛着锄头，挖了好多个树坑，旁边还堆着一堆绿油油的树苗，根部都裹着泥巴，肯定是刚从县里运过来的。”
他放下望远镜，拉着赵卫国的衣角，语气里满是憧憬，“他们说要把‘英雄林’一直扩到青龙沟口，沿着公路两旁都种上，让进出黑风岭的人一进来就能看到这片树林，一看到树林就想起小李叔叔的英雄故事，让所有人都知道咱黑风岭有个好英雄，有群守家园的好孩子。”
顺着小石头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能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林间挥着锄头挖坑，他们身上的粗布衫都被汗水浸湿了，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结实的臂膀线条，黝黑的脸上满是汗珠，却依旧干得热火朝天，时不时直起腰擦把汗，互相递瓶水，又弯腰继续挖坑。
赵卫国带着赵建军走过去时，小张和小李已经挖好了十几个树坑，坑挖得又圆又深，边缘整整齐齐，旁边堆着一堆新运来的松树苗，树苗根部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散发着新鲜的草木气息。
“老赵，可算把你盼来了！”小张放下锄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上次特务落网后，我和小李就打了报告，申请调到黑风岭周边的派出所工作，局里批准了，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我天天都能来跟孩子们混在一起。”
他拍了拍旁边的树苗，语气里满是干劲，“县武装部的同志听说咱们要扩建‘英雄林’，特意从苗圃调了五十棵松树苗送过来，说这树种耐旱、根系发达，长得还快，三五年就能长成小乔木，最适合当防护林。等孩子们放暑假，咱们就组织大家把青龙沟沿线都种上，到时候形成一片长长的林带，既能挡住风沙保护庄稼，又能让英雄的故事顺着这条林带一直传下去，路过的人都能看见，都能记住。”
小李则拉着赵建军的手，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到学堂旁边的菜园里。这个菜园是上次捐赠仪式后，孩子们和老师一起开辟的，原本是片荒地，大家一起除草、翻土、施肥，足足忙了一个周末才整理出来。里面种着西红柿、黄瓜、茄子、豆角等多种蔬菜，绿油油的藤蔓顺着竹竿搭的架子攀爬，已经爬满了半架，郁郁葱葱的一片。西红柿已经结了不少青果，挂在翠绿的枝头上像一串串绿色的小灯笼；黄瓜藤上开着黄色的小花，有的已经结出了细细的小黄瓜，顶着嫩黄的花，看着就让人欢喜；豆角藤也抽出了长长的藤蔓，顺着绳子往上爬。
“建军，你看这西红柿，再过一个月就能成熟了，到时候红彤彤的挂在枝头，比画里的还好看。”小李笑着说，伸手轻轻碰了碰青果，“到时候咱们摘下来给孩子们做西红柿鸡蛋汤，让他们尝尝自己种的蔬菜，肯定比买的香。以后每个周末我都来教孩子们种菜，翻土、播种、浇水、施肥，一样样教，让他们既学会读书写字，也学会劳动，知道粮食来之不易，更知道守护家园不仅要会讲道理，还要有动手的本事。”
正午的阳光越来越烈，像一团火球挂在头顶，透过浓密的树梢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赵卫国接过小李递来的军绿色水壶，壶身上还印着褪色的五角星，打开壶盖，一股清凉的水汽冒出来，喝了一口凉透的山泉水，甘甜的泉水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身上的燥热，浑身都舒畅起来。
抬头望去，学堂门口的铜铃被山风吹得“叮铃叮铃”作响，清脆的铃声在山谷里回荡，像一首欢快的乐曲。一群孩子举着自己用彩纸糊的小彩旗跑过操场，彩旗是红的、黄的、绿的，风一吹就“哗啦啦”响，像一群飞舞的彩蝶。
他们嘴里唱着新编的歌谣，声音清亮稚嫩，却透着满满的认真：“英雄林，长得高，小李叔叔看着咱；读新书，学新字，长大守护黑风岭。英雄路，宽又长，英雄故事传四方；种小树，守家乡，不负英雄好榜样。”歌声顺着山谷飘远，和青龙沟潺潺的溪水声、林间清脆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悠长而动人的初心赞歌，在黑风岭的上空久久回荡，让人心里泛起阵阵暖意。
为了筹备这场意义非凡的宣讲会，孩子们都主动行动起来，不用老师催促，就自发地分了工，每个人都劲头十足。二柱带着几个力气大的男孩，帮着孙木匠搭建宣讲会的讲台，他们搬木头、递工具，干得有模有样，二柱还主动承担了最累的锯木头活，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始终不肯休息，说要给宣讲会搭个最结实的讲台；丫丫和几个心灵手巧的女孩则在林晓燕的带领下，用彩纸做了各种装饰，剪了小红花、纸灯笼、英雄头像等，挂在讲台周围和操场的杨树上，把整个操场装点得格外喜庆；小石头和赵建军负责给周边村镇的学校送邀请函，他们把邀请函写在红纸上，用毛笔工工整整地抄录，还在上面画了“英雄林”的简笔画，画了小树苗和红绳，显得格外用心。
两人提着装满邀请函的布包，翻山越岭去各个村镇，虽然走得脚都酸了，却毫不在意，每到一个学校就认真地介绍宣讲会的情况，邀请大家来参加。整个学堂都沉浸在忙碌而又充满期待的氛围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宣讲会做准备，也为传承英雄的故事贡献着自己的力量，连村里的老人们都主动来帮忙，有的送来了自家的柴火，有的拿来了晒好的野果给孩子们当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