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死静。
那些妖鬼邪祟还陷在南灵刚才那短时却吓人的威势里头,一个个僵在原处,魂儿还没定,连气儿都不敢出。
嫁衣冥妃依旧被无形的力气锁着,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子。连影先生使唤的黑影都退得干干净净,像从没来过。
这片刻的僵着,是唯一的路!
南灵那双刚变回空茫的眼睛,这会儿却以极快的快慢,又扫过四周乱糟糟的气机。
刚才她发作阴神力量,话出规矩随,和嫁衣冥妃的红丝线硬碰,虽说短,可那两股路数不同却都顶凶的力气对撞,免不得在这本就规矩不稳的鬼市地界,弄出了更厉害的晃荡。
找着了!
她的目光,一下子定在了左前头大概七八步外,一处瞧着寻常的巷子墙和地皮接缝的黑影犄角。
那儿的“气”,这会儿正显出种极不稳当的、像水波被来回搅后的乱劲儿,地界的“皮子”比别处薄了好些,隐隐有细得旁人难觉的裂缝感。
就是那儿!
一处因刚才冲撞而暂变得脆的“口子”!
南灵不再犹豫。
她深吸口气,那本就白得透亮的脸上好像又少了一丝“活泛”。
她强提起剩得不多的、撑着这会儿身形的本源力气,左手还被北忘紧紧扶着,右手却猛地抬起,五指扣成爪,对着那处不稳的地界口子,虚虚一抓,然后狠狠往两边一撕!
“嗤啦——!”
一声不响、却顶扎耳朵的撕裂声,像最韧的绸子被生生扯开了!
那处原本只是光影稍有些扭的犄角,地界竟真被她这聚了最后力气的一撕,硬生生扯开了道口子!
那口子不大,边沿不齐整,闪着极不稳当、一会儿幽蓝一会儿惨白的光,里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只有一股股乱糟糟的地界乱流气从里头漏出来,吹得人衣袖子哗啦响。
这口子瞧着就顶凶险,像是随时会合拢,或是直接塌了,把挨着的东西都绞碎。
可这是他们眼下唯一的活路!
南灵不再看后头那些还没回过神的妖鬼,也不看那抖个不停的嫁衣冥妃,更不去想藏在暗处的影先生会如何盘算。
她用尽最后的劲,反手攥住北忘扶着她胳膊的手腕子,低喝一声:“走!”
话没落,她已拉着北忘,朝着那道刚撕开的、极不稳当的地界口子,纵身一跳!
北忘只觉得腕子一紧,一股不容分说的力气传过来,眼前光影猛变,那吓人的地界口子眨眼在眼前变大!
他根本来不及寻思,只能顺着那劲儿,跟着南灵,踉踉跄跄往前扑!
两人身影,像扑火的蛾子,又像是要淹死的人抓着的最后一根草,猛地撞进了那道闪着凶光的地界口子里头!
在他们身影没了的最后一刹,北忘眼角余光好像瞥见,后头巷子里,那些僵着的妖鬼邪祟总算开始骚动,惊疑不定的眼光齐刷刷投向口子方向。
而在更深的、连昏黄光都照不透的黑影里,像是有声极轻极淡、带着玩味与寻思的叹息,若有若无飘散了,随即彻底被重新涌起来的、乱糟糟又贪心的低语声盖了过去。
紧跟着,那道不稳的地界口子,在两人身影没入之后,猛地往里一缩,边沿的光剧烈闪了几下,随即像耗尽了最后力气,悄没声地长拢、没了。
巷子的墙恢复原样,只留下满地狼藉、空气里还没散净的怨气与焦糊味,还有一群你看我我看你、心有余悸的鬼市“住户”。
他们,真从这凶险四布的鬼市罗网里,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