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硝烟与咸腥的味道渐渐远去,救援船只在卡尔森将军派遣的护航舰只陪同下,平安返回了斯堪的纳维亚联邦的秘密港口。一路上,众人相对无言,各自消化着海上那场惊心动魄的混战所带来的信息冲击。
Gcoc的覆灭、神秘“播种者”的降临、古老“守护者议会”的现身、以及那灭口军官的“守望者”阴影……太多的未知和危险,如同层层叠叠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
苏倾城和韩煜被送回瑞士阿尔卑斯山麓的庄园时,已是深夜。月光清冷地洒在静谧的山谷和古朴的建筑上,与不久前炮火连天、能量乱流的景象判若两个世界。但两人都很清楚,这平静之下,暗流已然涌动。
唐龙留下来协助处理后续事宜,并加强庄园的安保——虽然面对那些超规格的存在,普通安保形同虚设,但至少能防范一些世俗层面的威胁。路易和阿幼朵也暂时告辞,他们需要各自返回处理家族和苗疆的事务,同时也动用各自的情报网,开始调查“守护者议会”和“萌芽计划”的信息。
偌大的庄园,再次只剩下韩煜和苏倾城两人。
客厅壁炉里燃烧着松木,发出噼啪的轻响,驱散了山间的寒意。苏倾城裹着柔软的羊毛毯,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目光却有些失焦地落在跃动的火焰上。韩煜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一份阿斯特莱亚临别时留下的一份加密存储器解码后的资料摘要,眉头紧锁。
“守护者议会……自称是远古盟约的监督者,致力于维护现实世界的‘秩序’与‘自然平衡’。”韩煜低声念着资料上的内容,“他们将‘混沌’(既‘播种者’的力量)定义为必须被隔离和净化的‘外源污染’,认为所有试图研究、利用‘混沌’力量的行为都是对秩序的僭越,必须予以清除或修正。”
苏倾城回过神,接过韩煜递来的平板电脑,滑动着那些艰深晦涩的记录:“他们将超自然现象分为‘秩序侧’、‘混沌侧’和‘自然侧’。我们曾经掌握的神农传承、镇魂针力量,以及路易的血族之力,根据他们的划分,都属于‘秩序侧’或‘自然侧’的力量——源于世界本身的规则或古老契约。而‘播种者’带来的污染和Gcoc搞出来的生物AI,则被归为‘混沌侧’的‘禁忌造物’。”
“所以他们才会对Gcoc下杀手,但对我们……态度复杂。”韩煜揉了揉眉心,“因为我们既有‘混沌’道标,又似乎保留着‘秩序’的本质,甚至身上还有他们留下的‘秩序印记’。在他们眼里,我们大概是个充满矛盾、需要重点观察的‘异常样本’。”
苏倾城放下平板,手指轻轻按压着眉心,那里,一黑一银两道印记在皮肤下隐隐发热,仿佛在无声地彰显着它们的存在。“阿斯特莱亚说,我们灵魂核心有不该属于我们的‘秩序烙印’……指的是镇魂针的残留?还是……轮回泉的影响?”
“都有可能。”韩煜也感应着自己眉心的印记,那道银色印记如同一个冰冷的刻度尺,时刻测量着黑色道标的“活性值”;而黑色道标则在银色印记的“监视”下,显得异常“乖巧”,但深处那种冰冷、混乱的本质并未改变,只是被暂时压制了表达。“最麻烦的是,这两者似乎形成了某种脆弱的平衡。我们无法主动调用道标的力量,但似乎……也不再轻易被它侵蚀。”
“平衡是暂时的。”苏倾城忧虑道,“无论是道标本身可能随着时间或特定刺激而增强,还是我们体内残留的‘秩序’烙印逐渐消散,都有可能打破平衡。到时候,要么我们被彻底污染,要么……被‘守护者议会’的印记‘静滞’。”
“所以,我们必须在平衡被打破前,找到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韩煜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要么根除道标,要么……彻底掌控它,让它为我们所用,而不是被它驱使。”
“根除……”苏倾城沉吟,“连‘守护者议会’似乎都对‘混沌’道标十分忌惮,只说‘净化’或‘封印’,没提过彻底根除。或许在他们看来,一旦沾染,根除几乎不可能。”
“那就掌控它。”韩煜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你不是已经在意识深渊里,‘理解’了它的一部分逻辑吗?虽然危险,但未必没有可能。我们需要更多关于‘混沌’本质的信息,需要知道‘播种者’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播种’,又为什么选择我们作为‘候选者’。”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那个神秘的“守望者”。
“军官临死前喊出,‘守望者’知道‘播种者’的真实身份……”苏倾城回忆着,“这说明‘守望者’与‘播种者’并非一体,至少不是简单的从属关系。Gcoc是在‘守望者’的指导下研究‘混沌’力量,但他们似乎并不知道‘播种者’会直接干预,更没想到会引来‘守护者议会’。”
“一个隐藏在更深处的、既利用‘播种者’力量,又对其有所了解甚至可能抱有某种目的的第三方势力。”韩煜分析道,“‘守望者’引导Gcoc进行研究,像是在进行某种‘社会实验’或‘技术验证’。而‘播种者’似乎也默许甚至‘配合’了这种实验,否则不会恰好在我们压制了污染、引起Gcoc注意后,就降下‘裁决’并赋予我们‘权限’。”
苏倾城打了个寒噤:“你是说……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同时处在‘守望者’和‘播种者’两方的观察甚至……设计之中?”
“不排除这个可能。”韩煜脸色凝重,“‘播种者’的‘候选者’资格,‘守望者’的‘萌芽计划’……我们,或许只是他们宏大棋盘上,比较显眼的两颗棋子。”
这个认知令人窒息。但很快,苏倾城眼中重新燃起不服输的光芒:“就算是棋子,我们也要做跳出棋盘、甚至掀翻棋盘的那两颗!”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一边休养生息,调理在军舰和意识空间中受损的身体与精神,一边通过各种渠道搜集信息。卡尔森将军代表联邦,提供了他们在全球范围内监测到的、近期异常能量波动的汇总数据——其中一些波动的模式,与阿斯特莱亚资料中提到的“混沌侧活动”特征有吻合之处。
路易则通过古老贵族和隐秘世界的网络,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守护者议会”的零星传说。据说这是一个极其古老松散的组织,成员很少主动现身于世人面前,只有当世界秩序受到“不可容忍”的威胁时,才会派出“巡查使”进行干预。他们的力量似乎与某些“世界根源”或“古老誓约”相连,对“混沌”力量有天生的克制,但对世俗事务大多漠不关心。
阿幼朵的消息更加神奇。据苗疆几位最年长的巫祝回忆,在一些极其古老的、近乎神话的部族传说中,提到过“天外之秽”和“守序之光”的概念。前者带来混乱与畸变,后者则维持天地常理。这与“混沌”和“秩序”的划分不谋而合。更有巫祝提到,苗族某些传承极其久远的祭祀仪式和蛊术,其源头似乎就带有一些“调和阴阳”、“梳理地脉”的意味,隐隐指向“秩序”一侧。
所有的信息碎片拼凑起来,一个模糊而宏大的世界观逐渐浮现:这个世界存在着“秩序”与“混沌”两种根本性的力量或倾向。“秩序”维护着现实世界的稳定与规则,而“混沌”则代表着混乱、变异和侵蚀。双方似乎是天生的对立。“守护者议会”是“秩序”侧在现世的维护者(或之一),而“播种者”则是“混沌”侧的代理人(或现象)。至于“守望者”,则立场暧昧,似乎在两者之间游走、利用。
而他们——苏倾城和韩煜,因为种种际遇,同时被卷入了这两股宏大力量的旋涡中心。
一周后,一个加密信息包被送到了庄园,发件人匿名,但解密后的内容让两人霍然起身。
信息包里是一份经过处理的音频文件和几张模糊的卫星照片。
音频似乎是截获的某段加密通讯,声音经过了变声处理,但内容却惊心动魄:
“……‘萌芽’筛选顺利进行,目前已确认十七个‘适格者’坐标,分散在各大洲。他们均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混沌亲和性’或‘秩序抗性’,部分已出现自发异能觉醒迹象……”
“……‘守望者’指令,启动‘灌溉’程序,加速‘萌芽’成长,为‘丰收’做准备……”
“……注意规避‘守序之眼’(可能指守护者议会)的监测,必要时可引导‘混沌潮汐’制造混乱进行掩护……”
而那几张卫星照片,拍摄的分别是:亚马逊雨林某处新出现的、不符合自然规律的植物快速生长区域;撒哈拉沙漠深处一夜之间出现的小型绿洲;西伯利亚冻土带突然融化的、呈现规则几何图形的区域;以及……中国境内,神农架林区边缘,一处近期被报告有“异常地磁扰动”和“动物行为失常”的地点!
“萌芽计划……已经开始加速了!他们在人为催化那些潜在的‘适格者’觉醒!”苏倾城脸色发白,“而且……地点就在神农架附近!”
韩煜盯着那张神农架的照片,眼神锐利如刀:“神农架……你的故乡,也是神医谷传说起源之地。这会是巧合吗?”
“不会是巧合。”苏倾城的心跳加速,“‘播种者’选择我们,‘守望者’将‘萌芽’催化点选在神农架……那里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吸引着他们,或者……与这一切的根源有关!”
她站起身,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东方:“我必须回去一趟。”
韩煜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
就在这时,客厅的电话突然响起。唐龙接听后,神色古怪地走过来:“大少,苏小姐,有个……访客。他说他姓姜,来自中国,是代表‘有关部门’,想和你们谈谈关于……神农架的‘地质异常’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