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月已中天。
火锅宴终是到了散场的时候。
外间的仆役们在赵伯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却又带着满面笑容地行礼告退,各自回去休息,想必今夜督公府的许多下人房中,都会津津乐道这场前所未有的盛宴。
主桌上,赵刚护卫着意犹未尽、小声和沈怜星说着体己话的桃花先行离开。
李嬷嬷也体贴地收拾起沈怜星随身的小物件,准备随她回房。
沈怜星站起身,理了理微微有些褶皱的衣裙,正准备如同往常一样,向宫寒渊行礼告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坐在主位,仿佛与这场宴席的尾声毫无关系的宫寒渊,忽然抬起了眼眸。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沈怜星身上,那双眸子在烛火映照下,如同浸在寒潭中的墨玉,深邃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刺骨冰寒。
沈怜星动作一顿,心头微紧,不知他还有何吩咐。
却见他并未起身,只是看着她,薄唇微启,吐出了两个清晰而简短的字:“尚可。”
他的声音依旧是惯常的冷淡音调,没有什么起伏,也听不出什么赞许的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落入沈怜星耳中,却如同仙乐般动听!
“尚可”!从他口中说出的“尚可”,几乎等同于最高级别的褒奖!
这意味着,她今晚所有的“离经叛道”、所有的精心筹备、所有的冒险尝试,都得到了他的……认可?
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让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怔怔地看着他,忘了反应,忘了谢恩,只是睁大了那双清澈的杏眼,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受宠若惊。
宫寒渊说完这两个字,便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她,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评价了一下今晚的天气。
他重新执起那只空了的酒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摩挲着,视线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然而,他微不可察地放缓的呼吸,和那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唇角极其轻微地、近乎幻觉般地上扬了一瞬的微小弧度,却泄露了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赵伯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
他强忍着情绪,上前一步,对着还在发愣的沈怜星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沈姑娘,夜已深了,老奴送您回去歇息吧。”
沈怜星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压下心中的狂喜,连忙对着宫寒渊的方向,郑重地福了一礼,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微颤:“多……多谢督公。”
这一次,她的感谢发自肺腑。
这两个字,对她而言,重逾千斤。
如同久旱逢甘霖,让她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恐惧、迷茫和努力,似乎都找到了价值。
她随着赵伯和李嬷嬷走出花厅,秋夜的凉风拂面,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火热。
回望那依旧亮着灯火的花厅,那个玄色的身影独自坐在其中,她忽然觉得,那座冰冷的建筑,似乎也因为今夜的热闹和那一声“尚可”,而变得不再那么令人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