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寒渊接过了那碟酱料，并且尝了。
这个简单的动作，在主桌其他人眼中，不啻于一个明确的信号。
督公接受了沈姑娘的“分享”，这远比吃掉她夹的菜更具意义。
那代表着一种非命令式的、带着人情味的互动，被这位向来以铁血冷酷着称的督公默许了。
赵伯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那刻意维持的平静几乎要绷不住，流露出老怀大慰的激动。
他连忙借着布菜的动作掩饰情绪，心中暗道：这位沈姑娘，果然是督公的命中福星！连这等近乎“冒犯”的亲近之举，督公竟都未曾斥责，反而……似乎有那么点受用？
赵刚更是藏不住心思，憨厚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喜色，看向沈怜星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他觉得，自从沈姑娘来了之后，督公府的天都亮堂了不少，连督公本人都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桃花则是与有荣焉，小脸兴奋得通红，觉得自家小姐真是太厉害了，连督公这样的人物都能“搞定”。
沈怜星自己，在最初的紧张过后，看到宫寒渊不仅接受了酱料，还用它佐餐，心中那点小小的成就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她注意到，他之后用餐的动作似乎比之前稍快了些，也不再是只碰离他最近的那几样食材。
有一次，他甚至主动伸筷，从辣汤里夹起一片毛肚，在沈怜星调制的酱料里滚了滚，然后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虽然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沈怜星敏锐地捕捉到，在他咀嚼时，那常年冰封的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舒展痕迹。
就像坚冰被暖阳照到，虽然未曾融化，却折射出了一丝不同于往日的、近乎柔和的微光。
这细微的变化，让沈怜星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被外界传为嗜血修罗的男人，此刻坐在烟火气里，安静地吃着火锅，眉宇间偶尔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时，竟有种奇异的……真实感。
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符号，而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疲惫、或许……也会感到孤独的人。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对他根深蒂固的恐惧，似乎又悄然松动了一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夹杂着探究、同情，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想要靠近的冲动。
宴席在这种暖意融融、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继续。
外间的仆役们见主位一直风平浪静，甚至隐约感觉督公的心情不坏，也彻底放开了，笑语声阵阵传来，与花厅内的交谈声混在一起，汇成了督公府前所未有的交响曲。
炭火噼啪，汤底咕嘟，肉香混合着酒香，还有每个人脸上放松的神情，共同织就了一幅温暖得近乎不真实的画面。
沈怜星置身其中，看着这自己一手促成（至少她这么认为）的热闹景象，看着主位上那个眉宇偶尔舒展的玄色身影，只觉得心中被一种满满的幸福感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