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跳跃,映照着宫寒渊那张看不出情绪的俊美脸庞。
沈怜星提出的“火锅宴”和“邀众人同食”的建议,无疑像一块巨石投入了他这潭向来波澜不惊、秩序井然的深水之中。
他沉默着,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轻点,那双深邃的凤眸凝视着沈怜星,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思绪。
他似乎是在权衡,是在评估这个提议背后可能带来的影响,是在思索这是否符合他一贯的行事准则,又或者……仅仅是在看着眼前这个一次又一次试图打破常规、将“不合时宜”的温暖带入他世界的小女子。
沈怜星的心悬在半空,时间仿佛被拉得极其漫长。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已经开始在心里预演被他冷声驳回后,该如何圆场了。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到来。
宫寒渊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只是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然后,他移开了目光,重新看向桌上的公文,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既已筹备,便依你。”
他甚至没有问具体如何安排,没有质疑这其中的礼法规矩,只是用这简短的几个字,便给予了最终的、出乎意料的许可!
沈怜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竟然真的同意了?同意在这督公府内,举办一场主仆……至少是众人齐聚的火锅宴?
巨大的惊喜让她一时忘了言语,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宫寒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呆愣,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也没有不耐:“还有事?”
“没……没有了!多谢督公!”
沈怜星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福身告退,脚步轻快地如同踩在云端。
宴席设在府中最大的花厅,为了避嫌和保持一定距离,沈怜星特意安排了下人们的席位在花厅外侧的回廊下,那里也支起了锅子,同样温暖热闹。
而花厅内,则设主桌。
当晚,华灯初上。
花厅内炭火烧得正旺,几个精致的铜火锅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奶白的骨汤或鲜红的辣汤,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空间。
各种新鲜的肉片、时蔬、菌菇、豆腐等食材琳琅满目地摆满了长桌。
仆役们起初还十分拘谨,不敢入座,直到赵伯笑着招呼,又见督公并未出现(他们以为督公不会参与),才渐渐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回廊下的席位上,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好奇。
然而,就在宴席即将开始,气氛逐渐活跃起来时,一道玄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花厅门口。
是宫寒渊。
他依旧是那身常服,面色冷峻,周身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他的出现,如同给热闹的花厅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声音瞬间消失,连火锅沸腾的咕嘟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仆役们更是吓得立刻站了起来,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
沈怜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宫寒渊并没有说什么,他甚至没有看那些紧张的仆役一眼,只是径直走到了主位,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
他就那样沉默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与周围逐渐重新响起、却明显压低了许多的交谈声和火锅的烟火气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他没有动筷子,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偶尔会扫过那翻滚的锅子,扫过桌上丰富的食材,扫过沈怜星那因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压力源,但因为他没有反对,没有离开,这种压力又诡异地转化成了一种被默许的安全感。
府内的几位管事、赵刚,以及被沈怜星硬拉着坐在主桌的桃花、李嬷嬷,都小心翼翼地陪着,气氛既紧张,又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荒诞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