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食改革的初步成功,如同给沈怜星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极大地鼓舞了她的信心和勇气。
她开始将目光投向了宫寒渊日常所处时间最久、也是最能体现他个人意志与气息的环境——尤其是他那间象征着权力核心、却也充满了无形肃杀之气的书房。
那里,是他的领域,是他的堡垒,也是她感觉最压抑、最难以靠近的地方。
那间书房,沈怜星只因必要的缘由进去过寥寥数次,每次踏入,都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沉重压迫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厚重的紫檀木书架直抵穹顶,上面密密麻麻、如同列阵般排列着无数卷宗、典籍与密报,散发着陈年墨香与纸页混合的、略带霉味的气息;
巨大的、光滑如镜的书案上,公文堆积如山,朱笔、印信摆放得一丝不苟,透着冰冷的秩序;
墙壁上甚至还悬挂着几柄寒光闪闪、形态各异的兵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掌控生杀大权的身份;
整个空间色调暗沉,以玄、黑、深紫为主,唯一的装饰或许就是那扇巨大的、能够俯瞰部分庭院的窗户,而窗外,正对着那片他亲手栽种的、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竹林,将本就稀少的天光过滤得更加阴郁。
这里缺乏生机,缺乏色彩,缺乏一切能让人感到放松、舒缓与温暖的元素,更像是一个精心打造的、冰冷的权力囚笼。
沈怜星凭借医者的敏感觉得,长期处在这样压抑、缺乏生气的环境中,只怕心气会更加郁结,气血运行不畅,不仅不利于他那些陈年旧伤的彻底恢复,也更易滋生烦躁、暴戾的情绪,如同将猛兽囚于狭小铁笼。
于是,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成形、清晰。
这日,她借着去与大书房相连的藏书阁查阅几卷孤本医籍的机会,顺便精心挑选了一盆自己平日里在院中伺弄、长势极好的文竹。
这盆文竹被她养护得形态优雅飘逸,枝干纤细却有力,翠绿的叶片层层叠叠,舒展开来,如同绿色的云霞,显得生机勃勃,清新脱俗。
她小心翼翼地将文竹捧在怀里,那抹鲜活的翠绿与她素雅的衣裙相映成趣,却与这府邸整体的暗沉基调格格不入。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一些植物的生命力来壮胆,这才步履轻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走向了宫寒渊处理核心公务的书房外间。
赵刚如同门神般守在门外,见到她和她怀中那抹极为显眼的绿意,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浓黑的眉毛挑了一下,但还是立刻收敛神色,恭敬地进去通传了。
很快,里面传来宫寒渊那特有的、低沉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进。”
沈怜星定了定神,捧着那盆仿佛承载着她全部希望与忐忑的文竹,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宫寒渊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手持朱笔,凝神批阅着一份加急的公文,闻声抬起头,目光先是习惯性地、带着威压地落在她脸上,随即下移,精准地落在了她怀中那抹与这书房森严冷硬氛围格格不入的、甚至有些刺眼的翠绿之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但沈怜星的心还是随之猛地一沉。
“督公。”沈怜星福了一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平静,不露怯意,“民女见这盆文竹生得极好,姿态清雅不俗,便想着……想着书房之内,终日劳心案牍,焚膏继晷,若能于视线所及之处,添置些许绿意,或可净化心气,缓解双目疲劳,增添一丝生机。此物易活,不惹蚊虫,性情温和,只需些许清水,偶尔见些散光即可……或许,能让人心境稍舒……”
她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不错眼地观察着宫寒渊的神色,心脏在胸腔里如同擂鼓般狂跳不止,手心里因为用力捧着花盆而微微泛白,甚至沁出了薄汗。
她怕他觉得她僭越,擅自干涉他的私人领域;怕他觉得这女儿家的、看似无用的玩意儿玷污了他这象征着权力与威严的圣地;更怕他直接冷声命人将这盆文竹连同她一起丢出去,那将是对她改造计划的致命打击,也会彻底粉碎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微弱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