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零七分,云南木棉基地的探照灯自动熄灭,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断。
苏晚站在实验楼地洞边缘,黑色雾气缠绕她的脚踝,冷得像是北极寒泉的呼吸。图谱的空白页已完全被暗红纹路填满,最后一行字浮现——
【匣门既开,回声即至,暖途尽头,是影的归期。】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另一个心跳重叠,却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真实。
顾沉舟赶来时,只看见地洞边缘躺着一枚极细的黑色纤维,像是从影种外壳剥离的“逆绒”,却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检测仪显示,”他低声道,“整个园区的地下,出现了低频共振,频率与零号影种完全一致——它没消失,它只是……沉下去了。”
天亮前,陈墨远程调取了基地地下的地质雷达数据,屏幕上的波形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在实验楼正下方三十米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腔,轮廓酷似一枚倒置的木棉果,果壳内部却布满逆序的“影渊序列”纹路。
“影种在地下‘结果’了,”陈墨的声音发紧,“它把整片基地当成了培养皿,二十四小时内,果壳会彻底成熟,然后……爆开。”
苏晚立刻想起外婆图谱里从未被破解的“禁忌页”——那一页被蜡封,封面写着“极昼与极夜交汇之处,影将吞没根脉”。
她用刀划开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半透明胶片,胶片上印着一枚与零号影种一模一样的种子,却多了两条极细的裂缝,像闭合的瞳孔。
图谱的批注在此刻浮现:
【影之瞳开,则根之脉闭,欲止其噬,必以“原生之心”为钥。】
“原生之心”是什么?无人知晓。
但时间已不容迟疑,地洞的黑色雾气开始上升,像倒流的瀑布,所过之处,所有木质结构瞬间“逆绒化”——木梁变黑、纤维倒长、年轮逆旋。
更诡异的是,被雾气触及的人,脑电波开始与地下空腔同步,陷入一种“清醒的梦境”:他们睁着眼睛,却看见自己站在一片倒悬的木棉林里,树根朝天,花朵向地。
午后,地洞突然自行扩大,直径延伸至三米,边缘露出暗红色的“果壳”边缘,像一枚巨大的眼球正在睁开。
苏晚决定下去——她必须找到“原生之心”,也必须确认影种究竟在地下“结”出了什么。
顾沉舟用登山绳将她缓缓放下,三十米的垂直黑暗里,温度骤降到零下十度,却不见冰晶,只有黑色的雾气在流动。
落地瞬间,苏晚的脚底传来一阵心跳——不是她的,也不是影种,而是……地下空腔本身。
她的头灯照见一幕无法言喻的景象:
一枚高达五米的倒置木棉果,果壳由纯粹的“逆绒”编织而成,表面布满幽绿光脉,像神经又像根系。
果壳顶端,裂开一道竖直的缝隙,缝隙内部,悬浮着一颗通体透明的心脏——却不是血肉,而是一枚被放大百倍的“原生种”,种子内部,隐约可见一株微型木棉,根须向下,树冠向上,与整个倒置的果实形成完美镜像。
“原生之心……”苏晚喃喃。
她伸手触碰透明心脏的瞬间,整个空腔开始剧烈收缩,果壳表面的光脉疯狂闪烁,像被激怒的瞳孔。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响起林曼的声音——却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她颅内回荡:
“你以为毁掉零号影种就赢了?影种只是钥匙,真正的门,是你外婆亲手种下的‘回声之匣’——她早就算到这一天,她用整个苏家血脉,为影渊铺好了归途。”
苏晚猛地抬头,果壳裂缝深处,那株微型木棉的树冠开始逆向生长,花瓣一片片剥落,化作黑色的雪,落在她肩头,却穿透衣物,直接沉入皮肤。
她的视野开始分裂:
一半是现实,一半是倒悬的木棉林;
一半是站在果壳前的自己,一半是坐在外婆旧织机前的“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正用木棉根串,编织一只与零号影种外形完全相同的黑匣。
两个视野重叠的瞬间,她听见外婆的声音,从极远又极近的地方传来:
“晚晚,别回头,匣门已开,心跳之外,才是真相。”
地面之上,顾沉舟突然感到登山绳传来一阵异常震颤——不是下坠,而是……上升。
他猛力拉绳,却只拉上来一截断裂的根串,根串末端,缠着一枚极细的黑色纤维,纤维表面,浮现出与苏晚瞳孔完全相同的纹路。
地洞边缘,黑色雾气开始倒流,像被什么巨大力量吸回地下,露出一个全新的符号——
一枚倒置的木棉果,果壳上,刻着一行小字:
【原生之心已归位,回声之匣将重启,下一次心跳,在北极之北。】
而在遥远的北极冰原之下,寒泉之心的冰晶彻底碎裂,封存其中的“原生种”与“影渊核心”同时升空,化作两道交缠的光,消失在极夜的天幕。
苏晚的心跳,就此沉寂。
却有一个全新的心跳,在冰原深处,缓缓响起——
咚、咚、咚。
比她的,更熟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