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之北,查理斯王子地,极夜已持续四十七天。
冰原深处,一座被遗弃的苏联科考站“o-13”静静矗立,像被时间遗忘的墓碑。
凌晨两点,科考站地下的金属舱门突然震颤,门缝渗出幽绿的光,与北极光交织,映出冰墙上的一行俄文:
【cepдцe xлoпka 6ьeт вhe тeлa —— 木棉之心,在体外跳动。】
数千公里外,云南木棉基地的地下空腔,顾沉舟守着那枚倒置的果壳。
断裂的根串在他掌心微微发烫,黑色纤维上的纹路竟与冰原绿光同步闪烁。
陈墨的卫星链路骤然中断,屏幕跳出一条加密坐标:
【89.7°N,156.3°E,回声之潮,即将涨起。】
“她还活着。”顾沉舟低声道,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颤抖,“苏晚的心跳,在北极重新出现了。”
二十四小时后,一架改装的“雪鹰”极地运输机掠过极夜,机翼下的冰原像一块巨大的黑色镜面。
机舱内,顾沉舟摊开外婆图谱的最后空白页——此刻却浮现出一张极北地图,一条红线从云南延伸而出,终点正是o-13。
红线旁,新浮现的批注令人不寒而栗:
【极北之瞳开,则回声之潮至,影将借潮归,根将随潮灭。】
陆叔用镊子夹起那枚黑色纤维,放在便携式显微镜下——纤维内部竟是中空的,像一根极细的导管,管壁布满逆序的“影渊序列”,而导管中心,流动着淡绿色的光浆,与冰原科考站渗出的光完全一致。
“它在‘传输’,”陆叔声音发哑,“把云南地下的‘影种’能量,送往北极。”
陈墨的远程分析随即切入:“o-13科考站建于1957年,官方记录于1989年废弃,但卫星热成像显示,地下十米处有持续的能量波动,波动频率——”
他停顿了一秒,像是自己也难以置信,“与苏晚失踪时的心跳频率完全一致,每分钟47次,误差0.1。”
飞机降落在冰原边缘,极夜的风像无形的刀刃。
三人背着装备,踩着及膝的雪,向科考站逼近。
冰原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咚咚”声,像是从地心传来,又像是从他们自己的胸腔里发出——
每一次“咚”,冰面上的雪粒便跳动一次,仿佛整个北极,都变成了某颗巨大心脏的鼓膜。
o-13科考站的外墙覆盖着厚厚的冰壳,唯有地下舱门的缝隙,透出幽绿的光。
顾沉舟用激光切割器烧开冰壳,舱门开启的瞬间,一股带着金属腥味的暖风扑面而来——
暖风里,夹杂着极细的黑色纤维,像逆绒的孢子,在空中缓缓旋转。
地下阶梯,每一步都伴随着心跳的回声。
阶梯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圆形金属舱,舱壁刻满倒置的木棉纹路,中央悬浮着一枚透明的心脏——
与云南地下的“原生之心”一模一样,却更大、更冷,内部那株微型木棉,根须朝上,树冠朝下,正在逆向生长。
而心脏下方,躺着一个人。
苏晚。
她双眼紧闭,胸口没有起伏,唯有手腕处的黑色纤维,像藤蔓般延伸,连接着那颗透明心脏。
她的皮肤表面,浮现出与冰原绿光同频的纹路,像一张正在编织的网。
“晚晚!”顾沉舟冲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能量壁弹回。
金属舱的穹顶,突然亮起一行流动的文字——
【原生之心已归位,影渊之潮将涨起,借体还魂,借潮归乡。】
陆叔猛地抬头,看见穹顶角落,悬浮着一枚极小的黑色匣子——
“回声之匣”!
匣盖正在缓缓开启,裂缝中渗出淡绿色的光浆,像一滴滴浓缩的极光。
苏晚的手指,突然动了。
却不是她自己的动作——
而是那株微型木棉,在透明心脏里,缓缓抬起一根枝条,指向穹顶。
枝条尖端,裂开一道极细的缝,像瞳孔,又像门缝。
裂缝里,传出一个声音——
不是林曼,不是顾老夫人,而是苏晚自己的声音,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陌生与空旷:
“顾沉舟,别救我。”
“我已被影渊重写。”
“下一次心跳,将不再属于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透明心脏突然剧烈收缩——
苏晚的胸口,也随之塌陷,仿佛那颗心脏,正在将她体内的“原生”抽离。
黑色纤维疯狂生长,瞬间缠绕住顾沉舟的手臂,像是要把他一并拖入那道裂缝。
陆叔用尽全力,将木棉根串制成的匕首,掷向“回声之匣”——
匕首击中匣身,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
裂缝扩大,淡绿光浆喷涌而出,却在空中凝成一枚巨大的、倒置的木棉果。
果壳表面,浮现出一张脸——
苏晚的脸,却带着林曼的笑。
“欢迎来到影渊的归途。”
那张脸开口,声音是三重叠加:苏晚、林曼、外婆。
“极北之瞳,已睁开。”
“下一次心跳,将在你们的世界里,响起。”
金属舱开始崩塌,冰原上传来巨大的开裂声——
o-13科考站,正在沉入地下。
顾沉舟抱着昏迷的苏晚,踩着崩塌的冰阶,冲向地表。
就在他们踏出舱门的瞬间,整个科考站轰然陷落,形成一个巨大的、漆黑的冰洞。
冰洞边缘,留下一枚极小的黑色纤维,像一根睫毛,在风中轻轻颤动。
纤维表面,浮现出最后一行字:
【影渊已归,根脉将枯,下一次心跳,在——】
字迹戛然而止,纤维却化作一缕绿光,消失在极夜的天幕。
而在遥远的云南,老木棉树的年轮,突然逆向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
树皮裂开,露出里面漆黑的、中空的树干。
树干深处,传来一声心跳——
咚、咚、咚。
比苏晚的,更熟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