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卫琳琅抱着一摞比他个头还高的古籍,摇摇晃晃地撞开了紫宸殿的侧门。
这位朱阙台首席谋士今日的形象颇为狼狈:月白长衫的袖口沾着可疑的墨渍,衣摆处勾破了两道口子,最醒目的是他那双总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下方挂着两团浓重的青黑,活像被人迎面揍了两拳。
“微臣……参见陛下、皇夫……”他声音沙哑,行礼时怀里最顶上那本《虚空异闻录》险些滑落,被他用下巴险险抵住。
萧玉镜刚下早朝,正与谢玄对坐用茶。见状挑眉:“卫卿,你这是去挖了谁家的祖坟,还是被哪家书铺掌柜追打了三条街?”
卫琳琅苦笑着将书册小心翼翼放在地上,揉了揉发酸的胳膊:“陛下说笑了。微臣这三日,钻了翰林院三处秘阁,闯了禁书库两道暗门,贿赂了守阁老太监五坛梨花白,还差点被《大荒经》里窜出来的书蠹虫啃了手指——”
他举起右手,食指上果然缠着一圈细布。
谢玄放下茶盏,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你去找关闭‘噬心窍’的方法?”
“皇夫明鉴。”卫琳琅长揖到地,神情是罕见的严肃,“自太液池事后,微臣便在想:那‘噬心窍’既是虚空裂隙,能开一次,就能开第二次。咱们总不能日夜防贼,等着对方下次从哪儿再戳个窟窿出来。”
萧玉镜示意他坐下说话:“所以,你找到了?”
“找到了个……可能、或许、大概有点用的法子。”卫琳琅从书堆里精准地抽出一本羊皮封面的薄册,页面焦黄脆弱,仿佛一碰就要化作飞灰,“这是从前朝钦天监废墟里扒拉出来的残本,名唤《隙间手札》。着者不详,但里面记载了一桩奇事——”
他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图案:一圈套一圈的螺纹,中心处是个撕裂的缺口。
“永初三年,云州地动,天现裂缝,有黑雾涌出,触者疯癫。”卫琳琅念着旁边的批注,“当时的钦天监正做了一个大胆尝试:他以自身为引,聚八方地脉之气,反向灌注裂隙。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萧玉镜和谢玄都没接话,静静看着他。
卫琳琅自觉无趣,摸摸鼻子继续道:“裂缝合上了。虽然只合了三个月,而且那位监正大人事后呕血三升,闭关十年才缓过来——但这证明了一件事:这种虚空裂隙,可以从‘这边’强行关闭。”
谢玄沉吟:“你的意思是,找到下一个可能打开噬心窍的地点,提前布阵,等裂隙一开就反向封印?”
“不止。”卫琳琅眼睛亮起来,那抹熟悉的、属于顶级谋士的精光又回到了他眼底,“咱们可以……主动骗它开。”
殿内静了一瞬。
萧玉镜缓缓坐直身体:“细说。”
“陛下请看。”卫琳琅又从书堆里抽出几张他自己画的草图,铺在案几上,“噬心窍的目标是您的镜心之力。那我们就做个‘诱饵’——用某种方法模拟出镜心之力的波动,在咱们选定的、容易控制的地点,引诱对方开窍。等裂隙一现,立刻用超越规则的力量反向冲击,暂时闭合通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隙间手札》里提过一个概念:‘虚空有惰性’。同一个地点短期内连续被撕裂两次,会引发空间自愈机制的强烈反弹。简单说,咱们骗它开一次、再强行关上,那这个地方至少三年内,再也打不开第二条缝。”
谢玄指尖轻敲桌面:“两个问题。第一,如何模拟镜心之力?第二,何为‘超越规则的力量’?”
卫琳琅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疯狂:“第一个问题,微臣有个大胆的想法——需要曦殿下和曦殿下帮忙。”
萧玉镜眸光一冷:“不可。”
“陛下先听我说完。”卫琳琅连忙摆手,“不是让两位殿下涉险。他们的天赋,本质是对能量和情绪的极致敏感。我们可以布置一个复合阵法:曦殿下负责‘染色’,将她能看见的情绪色彩投射到阵法中;曦殿下负责‘塑形’,引导地脉之气模拟出能量流动的轨迹。二者叠加,虽不能完全复刻镜心之力,但制造出七八分相似的‘波动’,骗过噬心窍的锁定,应该够了。”
他看向谢玄:“至于第二个问题‘超越规则的力量’……皇夫,您修炼的功法,似乎本就有些‘不讲道理’?”
谢玄沉默片刻,道:“我的功法可隔绝、镇压,但反向冲击虚空裂隙,从未试过。”
“那就试试嘛。”卫琳琅说得轻描淡写,“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阵法反噬,您吐几口血,躺半个月。总比哪天对方直接在寝宫顶上开个窟窿强,对吧?”
萧玉镜揉了揉眉心:“卫琳琅,本宫有时候真分不清,你到底是算无遗策,还是纯粹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
“微臣这是务实。”卫琳琅正色道,“兵法有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与其被动防守,不如设局请君入瓮。何况——”
他忽然压低声音,眼底掠过一丝狡黠:“咱们还能借此机会,钓出幕后那条大鱼。噬心窍开闭的瞬间,施术者必然会有感应。只要提前在选定的地点布好天罗地网……说不定能顺藤摸瓜,逮住那个‘已死’的萧景烁。”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谢玄垂眸看着那些草图,手指在“反向冲击”的阵眼处停顿良久,终于开口:“地点选在哪里?”
卫琳琅精神一振,抽出一张舆图:“微臣建议——镜湖。”
“理由?”
“三个理由。”卫琳琅竖起手指,“第一,镜湖本就是前朝秘地,与虚空之术关联最深,在那里开窍成功率最高,对方一定会上钩。第二,湖心岛地势封闭,易于布控,就算出了岔子也不易波及无辜。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