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眸光一沉:“太液池。”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势陡然一变。赤金色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化作灼热的炎流,顺着他的指尖汹涌而出,却不是攻向那团暗紫,而是化作万千细丝,沿着宫殿的砖缝、梁柱,反向渗入地下!
“父皇在挖它的根!”萧曦兴奋地拍手。
萧曦却捂住眼睛:“好多土……父皇的手变脏了……”
萧玉镜被女儿这话逗得险些破功,紧张的气氛都松了一瞬。她蹲下身,将两个孩子拢到身边:“曦曦不怕,父皇是在清理脏东西。曦儿帮母后看着,那些根须往哪里跑,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齐声应道。
于是紫宸殿内出现了奇异的景象:谢玄闭目凝神,以精纯内力在地下与那未知力量缠斗;萧曦瞪大眼睛,实时播报战况:
“它往东跑了!不对,是假装往东,其实分了一小股往西……啊好狡猾!”
“父皇抓住了三条根!用力!拔出来!”
“它疼了它疼了!颜色在跳!”
萧曦则负责“色彩解说”:
“父皇的光现在像辣椒,红红的。”
“坏茄子变成蔫茄子了,颜色淡了。”
“母后的光好暖和,曦曦想睡觉……”
说到最后,小脑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那团暗紫色光晕眼见不敌,竟猛地收缩,化作一道极细的紫线,不再攻击谢玄,而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射萧玉镜眉心!
它要强行“采补”源头!
“母后——”萧曦尖叫。
谢玄豁然睁眼,眼底掠过一丝决绝的金芒。他竟不闪不避,任由那道紫线穿透自己的防护,却在最后一瞬,侧身将萧玉镜和两个孩子完全护在怀中!
紫线没入他的后背。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谢玄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那不是【朱阙镜心】能看见的情绪色彩,而是纯粹的能量爆发。整座紫宸殿的烛火齐齐熄灭,又在下一瞬全部复明!
那团暗紫色光晕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彻底溃散。
殿内重归寂静,只余两个孩子压抑的抽噎。
“父皇……”萧曦颤抖着小手,去摸谢玄的脸。
谢玄缓缓松开怀抱,脸色有些苍白,却对她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没事了。”
萧玉镜扶住他的手臂,【朱阙镜心】全力运转。在她眼中,谢玄周身的赤金色光芒依旧炽烈,但光芒深处,多了一缕极淡的、不断挣扎的暗紫——像毒蛇般盘踞在他的心脉附近。
“你让它进了身体?”她的声音发紧。
“只有这样,才能顺着它的‘根’,找到源头。”谢玄握住她的手,掌心微凉,“放心,它奈何不了我。”
萧曦忽然扯了扯母亲的袖子:“母后,湖底……湖底有个洞,刚才坏茄子就是从洞里钻出来的。现在洞还在,但是变小了。”
萧玉镜与谢玄交换了一个眼神。
“春杏。”她扬声道。
一直守在殿外瑟瑟发抖的宫女连忙应声:“奴婢在!”
“带两位殿下回寝殿,传太医令过来看看。今夜之事,不得外传。”
“是……”
春杏上前要抱孩子,萧曦却挣脱开来,仰着小脸认真道:“母后,儿臣能帮忙!儿臣能看见气,可以帮父皇找坏茄子的家!”
萧曦也揉着眼睛附和:“曦曦能望色,坏茄子再来,曦曦第一个看见!”
萧玉镜看着两个孩子倔强的表情,心中一软,却还是板起脸:“胡闹。你们现在最该做的,是回去睡觉。父皇和母后自会处理。”
谢玄却忽然蹲下身,平视着儿子:“曦儿,你刚才说,湖底的洞变小了。现在呢?”
萧曦闭眼感应片刻,肯定道:“还在变小,像伤口结痂那样,慢慢长拢。”
“也就是说,它短时间内无法再打开通道。”谢玄若有所思,看向萧玉镜,“或许……可以让孩子们参与。”
“谢玄!”萧玉镜蹙眉。
“他们继承了你我的能力,迟早要面对这些。”谢玄的声音很轻,却坚定,“与其将来措手不及,不如现在学着应对——在我们还能保护他们的时候。”
萧玉镜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
她弯腰将萧曦抱起来,小丫头已经很困了,迷迷糊糊地往她颈窝里钻。
“那好。”她看向谢玄,“你先去太液池查探,我安置好孩子们就过来。记住,不许逞强。”
谢玄微微一笑,抬手抚过她的鬓发:“遵命,陛下。”
---
回东偏殿的路上,萧曦一直很兴奋,小嘴叭叭个不停:
“母后,儿臣将来也要像父皇那样,把坏东西都打跑!”
“父皇刚才那招好厉害,一下子就把地下的根都烧断了……”
“妹妹你看,现在宫殿的气又变回金色了,暖洋洋的。”
萧曦已经快睡着了,含糊地应着:“嗯……父皇的光……变甜了……”
萧玉镜将女儿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太医令已经候在外间,她交代了几句,又坐回床边,看着两个孩子熟睡的容颜。
萧曦即使在睡梦中,小手还紧紧攥着那柄小木剑。萧曦则把布兔子搂在胸前,小脸恬静。
她的【朱阙镜心】悄然运转。
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她看见了奇妙的光晕交织:萧曦周身流淌着淡金色的能量脉络,那是继承自谢玄的“气感”天赋;萧曦的心口处则浮着一层浅粉色的柔光,那是尚未成型的【镜心】雏形。
而在这些光芒之下,她还看见了更深层的东西——那是血脉相连的、温暖而坚韧的羁绊之光,将两个孩子与她、与谢玄紧密相连。
正是这羁绊之光,让两个孩子今夜能跨越空间,感应到针对她的危险。
“娘娘。”春杏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皇夫已经去太液池了,让奴婢转告您,不必着急,他已布下结界。”
萧玉镜点点头,最后替孩子们掖了掖被角,起身时,目光落在窗外。
夜色正浓,太液池的方向,隐约有极淡的金光一闪而逝。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雨夜,谢玄跪在阶前,对她说:“臣的心,殿下如今……可愿一观?”
那时她以为,看清一个人的心,便是【朱阙镜心】的终点。
如今才明白,能看见爱,是幸运;能守护所爱,才是真正的力量。
“好好守着殿下。”她对春杏吩咐道,转身时,衣袂拂过烛火,在墙上投下挺拔而坚定的影子。
殿外夜风微凉,她却觉得心中一片暖融。
因为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黑暗。
她有愿为她焚尽清冷的夫君,有天赋异禀的稚子,有这万里江山为凭。
无论那湖底藏着什么,无论那暗紫色的贪婪来自何方——
她都会亲手,把它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