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
他推开门，宿舍里只开了盏台灯
刘志杰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刷手机，李一鸣戴着耳机在床上躺着看手机
听到开门声，刘志杰立刻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哟，德爷回来了？”
刘志杰放下手机，脸上挂起那种“我懂的”的笑容
“今天补课补得怎么样啊？陆子衿和苏青青那俩学渣没把你气死吧？”
吴德没理他，把书包放在桌上，拿出保温杯去接水
“诶，德爷，问你话呢。”
刘志杰不依不饶，凑过来
“我听说……你们补课中途，有‘访客’？”
吴德接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刘志杰一看有戏，眼睛更亮了
“外语系的陈薇学妹，对吧？我介绍的！怎么样，人不错吧？文文静静的，长得也清秀，关键是——人家是真的慕名而来，想请教学术问题！”
吴德接满水，拧上杯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嗯，学术交流。”
“只是学术交流？”
刘志杰挑眉
“我可都听说了，人家特意在图书馆和你待了一个小时，不能就为了请教论文框架吧？德爷，你这魅力可以啊，连外语系的妹子都主动来找你讨论‘学术’了。”
吴德走到自己书桌前，开始整理今天补课的笔记，耳朵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红
“真的只是学术交流。”
他重复道，语气比刚才弱了一点
“她的论文确实存在逻辑断层，需要重构框架。我给了她一些建议，建议她参考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作为补充分析工具。”
“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
刘志杰夸张地捂住胸口
“我的天，听也听不懂，德爷，你跟人家妹子第一次见面就聊这么深奥的东西？不应该先从天气、兴趣爱好聊起吗？”
“你以为是谈恋爱吗？学术讨论需要直接切入核心问题。”
吴德推了推眼镜，“效率至上。”
“效率至上……”
刘志杰翻了个白眼
“德爷，你是去帮人看论文，不是去开学术研讨会！人家妹子要的是温柔的指导，不是冷冰冰的理论输出！”
这时，李一鸣摘下一只耳机，淡淡插了一句
“阿杰，你别为难德爷了。他能答应去见人家，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这倒是！”
刘志杰一拍大腿
“德爷，快说说，感觉怎么样？陈薇学妹是不是比张妮娜苏青青她们好多了？至少人家不会故意怼你”
“哎，别带上我家静静”
“说你了吗？就对号入座！”
吴德想起下午苏青青的小动作，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苏青青同学虽然有时注意力分散，但学习潜力很大。”
他客观评价，“陈薇同学……很认真，笔记做得很详细。”
“笔记做得很详细！”
刘志杰怪叫
“德爷，你这关注点能不能放在人家妹子本身，而不是人家的笔记上？比如，她今天穿的什么衣服？说话声音怎么样？笑起来好看吗？”
吴德沉默了几秒
脑海里浮现出下午的画面：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上别着一个小小的银杏叶发卡，说话时微微低头的腼腆，递过论文稿时纤细的手指……
他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些“无关信息”
“这些观察与学术交流无关。”
他生硬地说，他可不擅长和女生相处，刘志杰这是在瞎操心
“无关？”
刘志杰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吴德脸上，“德爷，你耳朵红了。”
吴德下意识摸向耳朵，摸到一片发烫的皮肤
他触电般收回手，转身假装在书架上找书：“宿舍空调温度设太高了。”
“现在可是秋天，外面只有十八度，咱们宿舍根本没开空调。”
李一鸣又补了一刀，眼里带着笑意。
刘志杰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德爷啊德爷！你居然会脸红！我的天，我要把这个历史性时刻记录下来！咱们寝室最冷静最理智的吴德同学，因为被问到女生穿什么衣服，耳！朵！红！了！”
吴德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试图用他最擅长的冷静分析来应对
“刘志杰，根据你的行为模式分析，你现在正处于一种过度兴奋的状态，这种状态源于对他人隐私信息的非正常关注。我建议你——”
“建议我什么？”
刘志杰笑眯眯地打断他
“建议我也去找个外语系的妹子讨论哈贝马斯？德爷，别转移话题。老实交代，明天还去不去给人家讲论文了？”
吴德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其实已经和陈薇约好了明天下午同一时间，在图书馆三楼的社科阅览区继续讨论论文的文献综述部分。陈薇说她还有一些不太理解的地方，希望能再请教一下
这个约定很合理，很学术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刘志杰用那种调侃的语气问出来时，吴德突然觉得……说不出口
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又或者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憋屈感
“德爷？”刘志杰盯着他，“明天，还去吗？”
吴德推了推眼镜，视线飘向窗外：“……去。”
声音很小，但宿舍里足够安静，刘志杰和李一鸣都听到了
“哟嚯！”
刘志杰欢呼起来
“还去！连续两天！德爷，你这已经超越‘学术交流’的范畴了，这叫‘定期学术指导’，属于深度合作！”
“真的就是她论文不会而已。”
吴德急忙补充，语速快得像在背诵
“她的选题很有价值，但方法论薄弱，参考文献的组织也有问题。作为学长，提供一些指导是应当的。这符合互助原则，也能提升我校学生的整体学术水平。”
他一本正经地说完，却发现刘志杰和李一鸣都用一种“你继续编”的眼神看着他
“德爷，”
李一鸣慢悠悠地开口，“你解释得太详细了。通常来说，越是想掩饰什么，话就越多。简称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吴德：“……”
刘志杰已经笑得在地上打滚了
“李一鸣你看！他又脸红了！我的妈呀，德爷居然还有这一面！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只会对着数据和公式心跳加速呢！”
吴德决定不再理他们
他坐回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明天要给陆子衿和苏青青复习的物理知识点大纲，试图用工作来平复心情
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定理，此刻却仿佛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没有敲下一个字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画面：银杏树下，陈薇抱着书等他，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看到他走过来时，她微微笑了一下，眼睛弯成月牙
“效率低下。”
吴德低声对自己说，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上的麦克斯韦方程组
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轻微地上扬了一个像素点的高度，不 完全没有
与此同时，刘志杰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拉了一个名为“拯救德爷大作战”的三人小群里
成员：刘志杰、李一鸣、以及被蒙在鼓里的陆子衿
发了一条消息：
刘志杰：重大进展！
刘志杰：德爷承认明天还要去见陈薇学妹！而且刚才被我逼问时，耳！朵！红！到！发！光！
刘志杰：重复，耳朵红到发光！
刘志杰：这是人类进化史上的奇迹！
李一鸣：证实。亲眼所见。
陆子衿：？德爷怎么了？什么情况？
刘志杰：out了吧！
刘志杰：今天下午有个外语系的妹子来找德爷请教论文，我介绍的！
刘志杰：清纯可爱，完全克制德爷这种学术冰山！
刘志杰：关键是什么？关键是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德爷还把人家联系方式要来了！
陆子衿：所以……现在你们在宿舍欺负德爷？
刘志杰：这叫关心室友终身幸福！
刘志杰：室友找不到女朋友就是兄弟们不够努力
刘志杰：对了，你和苏青青明天还补课吗？我建议你们早点放德爷走，给他创造机会
陆子衿：明天补物理。苏青青可能会拉着德爷不让走，她今天受刺激了。
刘志杰：受什么刺激了？
陆子衿：公司的事。一言难尽。总之，明天德爷能不能准时下课，得看苏青青的学习状态。
刘志杰：……为德爷默哀三秒钟。
吴德完全不知道室友们正在背后“谋划”他的“终身大事”
他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直到刘志杰哼着歌去洗澡，水声哗啦啦响起，他才猛然回过神
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他也该准备明天的物理复习资料了
但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哈贝马斯 交往行为理论 简明解读”。
然后又输入：“科技意象 文学研究 方法论”。
接着是：“外语系 创新大赛 往年获奖作品”。
最后，他犹豫了一下，在搜索记录里缓缓打出一行字：“银杏叶发卡 寓意”。
打完这行字，他自己都愣住了，随即像做贼似的迅速删除了搜索记录，关掉浏览器，重新打开物理大纲文档
这次，他成功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库仑定律和电场强度计算上了
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