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稚语绕膝，烟火寻常
火旺踩着小板凳，扒着炕沿瞅熟睡的妹妹晚晚，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小脸蛋，软乎乎的触感像摸了块刚蒸好的糯米糕，让他忍不住咯咯笑出声，笑声刚冒头又猛地想起什么，赶紧捂住嘴，肉乎乎的小手把脸颊挤得变了形，回头冲倚在门框上的崔杋比了个“嘘”的手势，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紧张又雀跃的光。
“轻点，别吵醒妹妹。”崔杋笑着走过来，伸手将他从板凳上抱下来，又从旁边的竹篮里摸出块米糕塞进他嘴里，“刚吃了满月酒，满桌子的菜你光顾着追院子里的小鸡，嘴里还没味儿呢？”
米糕的甜香在嘴里散开，火旺嚼得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嘟囔：“妹、妹软。”他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手拍着崔杋的胳膊挣着要下地，“爹，我给妹摘朵花！好看的花！”
靠在床头纳鞋底的沈未央闻言，抬眼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噙着笑：“别让他去，院里的月季刚开得旺，枝桠上全是刺，小心扎手。”话刚说完，就见院门口晃进来个小小的身影，火旺举着一朵半开的粉月季跑回来，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他生怕跑快了颠掉花瓣，脚步放得又轻又慢，踮着脚往炕边凑，小身子绷得紧紧的，小脸憋得通红，连呼吸都放轻了。
“放、放这。”他伸出小胖手，指着晚晚枕头边的空位，眼里闪着期待的光，像是献宝似的。
沈母端着一碗温水掀帘进来，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直乐，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我们火旺长大了，还知道疼妹妹呢。”她把水递给沈未央，又伸手摸了摸火旺的头，掌心的温度暖融融的，“不过下次摘花得告诉姥姥，姥姥给你找剪刀，可别用小手掰，你看指头上的小红点，是不是被刺扎着了？”
火旺低头看了看自己食指上的小红点，像是怕被数落似的，赶紧把手藏到身后，嘴里“唔”了一声，小脑袋瓜一转，转身就噔噔噔往灶房跑，那小模样活脱脱像只闯了祸的小松鼠，生怕被抓着说教。崔杋笑着摇了摇头，抬脚跟了出去，刚走到灶房门口，就看见小家伙正踮着脚尖，扒着灶台的边缘努力够着糖罐，小短腿还在不停地蹦跶，罐子里的麦芽糖块被他晃得叮当响，好不容易够着了罐口，他小心翼翼地抠出一小块，攥在手心就往回跑，看样子是想偷偷塞进妹妹的襁褓里。
“傻小子，妹妹还没长牙呢，怎么吃糖？”崔杋弯腰将他抱起来，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走，爹带你去看新买的小猪仔，养得肥肥的，给妹妹留着过年吃肉。”
一听见“小猪仔”三个字，火旺立刻把糖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小短手拍得“啪啪”响，扯着嗓子喊：“猪！小猪！我要去看小猪！”清脆的童声在院子里荡开，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屋里只剩下沈未央和沈母，还有裹在小襁褓里熟睡的晚晚。阳光透过窗棂上的剪纸，在炕上铺了块暖融融的光斑，晚晚的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沈母放下手里的针线笸箩，伸手替晚晚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襁褓里的小天使，她轻声叹道：“你看这俩孩子，一个护着妹妹，一个被哥哥护着，往后啊，准能亲得跟一个人似的。”
沈未央放下手里的碗，目光落在晚晚恬静的睡颜上，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又望向院外，父子俩的笑声顺着风飘进来，火旺的欢呼一声高过一声，还有崔杋无奈又宠溺的叮嘱。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弯起的弧度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是啊，就像当年咱们盼的那样，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沈母看着女儿满足的模样，也跟着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当初你嫁过来的时候，我还担心你吃不惯乡下的苦，如今看看，这日子过得比蜜还甜。”她顿了顿，又往窗外瞥了一眼，“崔杋这孩子实诚，对你好，对孩子也好，是个值得托付的。”
灶房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飘来一阵阵饭菜的香气，是沈母早上炖的鸡汤，醇厚的香味混着米香，在空气里慢慢散开。院门外传来邻居大嫂的声音，隔着篱笆喊着要借个簸箕，崔杋应了一声，抱着火旺往门口走，小家伙还在嚷嚷着要喂小猪仔吃菜叶。
沈未央侧耳听着院里的动静，嘴角的笑意一直没停。她低头看着晚晚，小家伙像是做了什么美梦，小嘴巴咂了咂，还伸出小手抓了抓空气，像是在抓哥哥手里的糖。沈未央忍不住低下头，在女儿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温热的触感让她的心头一片柔软。
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将院子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鸡群在篱笆墙下啄着米，大黄狗懒洋洋地趴在屋檐下晒太阳，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火旺的声音时不时从猪圈那边传来，混着小猪仔哼哼唧唧的叫声，还有崔杋爽朗的笑声。
寻常日子里的烟火气，就这么一点点漫进心里，稠得化不开，暖得让人舍不得挪开眼。沈未央靠在床头，听着屋里屋外的动静，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安稳，这大概就是人世间最幸福的光景了，没有波澜壮阔的传奇，只有柴米油盐的温暖，和一家人守在一起的岁岁年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