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蝉鸣半夏,双娃绕膝
入伏的蝉鸣吵得人睡不着,天刚蒙蒙亮,火旺就光着脚丫踩在凉席上,小手扒着窗棂往外瞅,嘴里喊着“马!马!”——他是惦记着院里的小木马呢。
崔杋睡得沉,被儿子的嚷嚷声吵醒,一睁眼就看见娃正踮着脚够窗台上的拨浪鼓,小屁股撅得老高,像只圆滚滚的小刺猬。他笑着把娃捞进怀里,在他胖脸蛋上啃了口:“小祖宗,再睡会儿,太阳还没出来呢。”
“马!”火旺不依,小手拍着他的脸,力气不大,却带着股执拗劲儿,跟他小时候非要爬树掏鸟窝一个样。
沈未央被父子俩的动静闹醒,侧过身看着他们,嘴角噙着笑。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越发不便,夜里总睡不安稳,全靠崔杋时时起来给她掖被角,给火旺把尿。
“让他去玩会儿吧,”她轻声说,“我正好歇着。”
崔杋赶紧把火旺裹进小褂子,抱着他往院里跑,生怕吵着沈未央。刚推开屋门,就见沈母已经在灶房忙活,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漫了满院。
“姥姥!”火旺伸着胳膊要抱抱,声音脆生生的,比院外的蝉鸣还清亮。这半年来,他的话越来越多,虽说是些不成句的词语,却足够让家里人乐半天。
“哎,我的乖孙!”沈母擦了擦手,接过火旺在他脸上亲了又亲,“饿不饿?姥姥给你煮了鸡蛋黄。”
崔杋趁机把木马搬到树荫下,火旺一看见就挣着要下来,摇摇晃晃地扑过去,抱住马头不肯撒手。崔杋在后面扶着他,看着他撅着屁股往上爬,小短腿蹬了半天也没上去,急得小脸通红,忽然冒出一句:“爹!抱!”
“哎!”崔杋心里一暖,赶紧把他抱上木马,推着他慢慢晃,“咱火旺真能干,都会自己找爹帮忙了。”
沈未央靠在窗边看着,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光斑晃悠悠的,像撒了把碎金。火旺的笑声混着木马“咯吱咯吱”的响声,蝉鸣在远处此起彼伏,构成了夏日里最踏实的调子。
晌午头的日头最毒,崔杋从地里回来时,脊梁骨都被晒得发烫。他刚进院就听见屋里传来哭声,不是火旺的动静,急得鞋都没脱就往里冲——只见沈母抱着沈未央,稳婆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而炕边的襁褓里,躺着个红通通的小娃娃,哭声细弱却清亮。
“生了?”崔杋的声音都在发颤,搓着手不敢靠近,“未央,你咋样?”
“没事,是个闺女。”沈未央脸色苍白,却笑得温柔,“你快看看,像不像你。”
崔杋小心翼翼地凑到襁褓边,那小娃娃闭着眼睛,小嘴巴抿着,睫毛细细的,真像极了他小时候的模样。他刚想伸手碰碰,就被火旺推了一把——小家伙不知啥时候爬到炕边,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襁褓,小眉头皱着,像是在琢磨这新来的小玩意儿是啥。
“这是妹妹。”崔杋把火旺抱起来,让他凑近看,“以后要疼妹妹,知道不?”
火旺似懂非懂,伸出小手碰了碰妹妹的脸蛋,软软的,忽然咯咯笑起来,嘴里喊着“妹!妹!”
这一声,把满屋子的人都逗乐了。沈母擦了擦眼角的泪:“好,好,兄妹俩亲着呢。”
给小闺女办满月酒那天,院里的梧桐树下摆满了桌子。李叔抱着火旺,让他给长辈们敬酒,小家伙拿着个空酒杯,学着大人的样子“干杯”,逗得满院人笑。崔杋抱着小闺女,给她取名叫“晚晚”,盼着她像傍晚的霞光一样,温柔又绵长。
沈未央坐在屋檐下,看着崔杋被众人围着敬酒,看着火旺在人群里跑来跑去,看着襁褓里安睡的晚晚,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院里的梧桐树,不知不觉间就枝繁叶茂,把阴凉和欢喜都洒在了一家人身上。
傍晚客散了,崔杋抱着喝醉的火旺,沈母抱着睡熟的晚晚,沈未央跟在后面,一家人慢慢往屋里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叠在一起,像幅最圆满的画。
“你说,”沈未央忽然轻声问,“等火旺和晚晚都长大了,会不会也像咱们这样,守着这院子,种着这地?”
崔杋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儿子,又看了看沈母怀里的闺女,咧嘴笑了:“随他们呗。想种地就教他们,想出去看看就送他们。咱这院子,永远是他们的家。”
晚风带着麦香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屋里的油灯亮了,映着窗纸上的双喜字,暖融融的。崔杋把两个娃放在炕上,看着他们熟睡的模样,忽然凑到沈未央耳边,像年轻时那样红了脸:“未央,谢谢你。”
谢她陪他从青涩走到沉稳,谢她为他生儿育女,谢她把这小院变成了家。
沈未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没说话。有些话,不用多说,就像这院里的烟火,这膝下的儿女,这漫漫长夜里的彼此陪伴,早已把所有的情意,都熬成了最浓的甜。
蝉鸣还在继续,夏夜还很长,但他们知道,往后的每一个日子,都会像此刻这样,踏实,温暖,有说不完的话,有享不尽的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