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城的黎明总是从月光石地面的微光开始，然后逐渐蔓延到整座城市。但今天的黎明，林越站在树殿最高层的平台上，看到的不仅是自然的晨光——东方的天际线外，隐约有一道暗红色的弧光在云层深处闪烁，如同未愈合的伤口，缓慢但持续地扩散。
那是无回海渊事件留下的空间裂隙，虽然古老之恶已被净化，但被撕裂的现实结构需要时间修复。潮汐守望者报告说，裂隙正在缓慢扩大，如果不加以干预，可能在双月重合之夜形成稳定的空间通道，连接到...某个未知的地方。
“平衡碎片已经与你的钥匙融合了？”
月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精灵女士换上了一身简洁的深蓝色作战服，头发束成利落的高马尾，腰间挂着弯刀和几个新配备的精灵魔法装置。她看起来比昨天更加疲惫，但眼神依然锐利。
林越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三叶印记平稳地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但在光芒最深处，现在能看到第四种颜色——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所有色彩平衡点的微光，如同棱镜在完美角度下折射出的纯净白色。
“融合了，但不完全。”他收起手掌，“平衡碎片更像是...校准器。它让我对钥匙的力量有了更深的理解，但也揭示了我们之前认知中的错误。”
“错误？”
“我们一直认为，三相之钥是打开第四纪元遗迹的工具，是抵抗深渊的武器。”林越转身面对月影，“但根据平衡碎片中的信息，钥匙的真正作用不是‘打开’或‘抵抗’，而是‘维持’。维持多元宇宙基础结构的稳定，防止它向秩序或混沌的任何一个极端倾斜。”
他停顿了一下，整理思绪：“第四纪元文明毁灭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大，而是因为他们让钥匙失去了平衡。他们过度追求绝对的秩序，试图用钥匙‘定义’整个宇宙的规则，结果引发了现实结构的反冲。而深渊...可能就是那种反冲的产物，是混沌极端的具现化。”
这个理论如果成立，将彻底改变对抗深渊的策略。深渊不是外来的侵略者，而是宇宙自我调节机制失控的后果？那他们一直以来的战斗...
“那我们是在对抗宇宙本身？”月影的声音中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动摇。
“不，我们在对抗失控的部分。”林越摇头，“就像身体会对抗癌变细胞，虽然癌细胞源于自身，但它的失控增长会毁灭整体。钥匙的作用应该是恢复平衡，而不是消灭某一方——如果我们尝试彻底消灭深渊，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失衡。”
楼下传来脚步声，浪歌和几名潮汐守望者走上平台，还有奥古斯都——老人一夜未眠，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海洋情况稳定了，但空间裂隙在扩大。”浪歌直接汇报，“我们计算了扩张速度，如果按这个趋势，十七天后——正好是双月重合之夜——裂隙直径将超过一公里，足以让大型物体通过。更麻烦的是，裂隙的能量特征显示，它连接的不是虚空，而是...某个有明确结构的空间。”
“能探测到具体是什么空间吗？”奥古斯都问。
“需要更强大的探测法阵，或者...”浪歌看向林越，“钥匙的感知能力。平衡碎片融合后，你对空间结构的感知应该增强了。”
林越点头。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三叶印记微微发热，感知向东方延伸，穿过森林，越过海岸线，探向那道暗红色的裂隙。
起初是混乱的能量湍流，被撕裂的空间边缘，腐化能量的残留。但随着感知深入，他“看”到了裂隙的另一端——那不是某个具体世界的景象，而是一个...中转站。一个由无数管道、平台、残骸构成的巨大结构，飘浮在虚空中。结构表面覆盖着暗红色的物质，有东西在里面移动。
“像是一个...空间站？”林越睁开眼睛，描述看到的东西，“或者废弃的太空港口。风格与已知的所有文明都不同，更加原始和粗犷。有很多破损的船体残骸附着在上面，有些看起来...”
他忽然停住，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看起来什么？”月影追问。
“有些船体残骸，与第六纪元方舟的设计有相似之处。还有...一些穿着银色护甲的尸体，水晶化的，漂浮在周围。”
第六纪元方舟的残骸？在空间裂隙连接的废弃港口里？如果那是意志碎片所在的方舟...
“那可能就是‘希望之翼’的坠毁地点。”奥古斯都沉声说，“根据教团记录，第六纪元发射了七艘方舟，其中四艘的最终命运有记载：一艘确认抵达安全世界，两艘在途中被深渊追击摧毁，三艘失踪。如果‘希望之翼’在跳跃时被卷入空间乱流，坠毁在那个废弃港口...”
“那意志碎片就在那里。”林越接话，“我们必须去取回它。完整的钥匙可能是在双月重合之夜对抗第七子的关键。”
“但时间不够。”浪歌提醒，“从这里到裂隙边缘，就算用最快的飞行魔法也需要三天。穿过裂隙进入那个空间站，寻找碎片，再返回...最少需要七天。而双月重合之夜在十七天后，减去往返的十天，我们只有七天的容错时间。”
七天的容错时间，面对未知环境和可能存在的深渊守卫。风险极高。
“而且不能所有人都去。”月影分析，“裂隙虽然稳定了海洋，但沿海防御需要重建，银月城需要有人坐镇，暮光镇也需要防备其他方向的袭击。”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在计算可能性，权衡风险。
“兵分三路。”林越最终决定，“第一路，我带队前往空间站，取回意志碎片。队伍要精干，速度快，战斗力强。第二路，月影带领银月城和潮汐守望者，加固沿海防御，同时尝试稳定或缩小空间裂隙。第三路，奥古斯都返回暮光镇，协调各方势力，为双月重合之夜做准备。”
“队伍组成？”月影问。
“我，你，两名最优秀的潮汐守望者，两名教团成员。”林越说，“六人小队，乘坐银月城最快的飞行器。轻装简从，只带必要装备。”
“我推荐海沫·观澜和礁石·守潮。”浪歌说，“他们年轻，但技术精湛，都有深海和异常环境作战经验。”
“教团这边，我会让星辉和辰光跟随。”奥古斯都说，“他们是星辉遗民中战斗能力最强的，对古代科技也最了解。”
计划初步确定。接下来是疯狂的准备工作：检查装备，规划路线，模拟可能遇到的情况。林越在准备间隙，通过加密频道联系了暮光镇和地球方面。
暮光镇的情况相对稳定。雷蒙德报告说，防御工事基本完成，铁砧的矮人工程队效率惊人，已经建立起了三层防线。但有一个新问题：镇子周边开始出现小规模的空间异常点，像是空间裂隙的能量辐射导致的“次级撕裂”。虽然目前都很微弱，但需要持续监控。
“另外，铁砧长老说他想见你。”雷蒙德补充，“他收到矮人王都的密信，说王国的几个主要矿坑深处检测到异常的‘地脉扰动’，与之前腐化能量的特征部分吻合。他担心深渊不止从海洋，也从地下入侵。”
地下入侵。林越想起之前铁砧给的那块金属碎片，上面有地脉能量的痕迹。如果深渊同时在海洋、陆地、地下多个方向推进...
“让他做好准备，但不要轻举妄动。矿坑环境复杂，贸然深入可能中埋伏。等我从空间站回来，再详细讨论。”
地球方面的情况更加复杂。陈铭在通讯中声音沙哑，显然很久没休息了：“IdI的深海扫描有初步结果。地球的大西洋深处，靠近波多黎各海沟的区域，检测到与无回海渊相似的能量波动，虽然强度很低，但确实存在。我们已经派遣无人探测器，但...”
“但什么？”
“探测器在深度六千米处失去联系。最后传回的影像显示，那里有...人工结构的痕迹。不是现代或已知古代文明的风格，更像是...第一纪元深潜者那种粗犷原始的建筑。”
地球也有第一纪元遗迹。如果那里也有类似无回海渊的腐化源头...
“立即封锁那片区域，禁止任何船只靠近。如果可能，建立能量屏蔽层。”林越感到头痛在加剧，“另外，远征队有新的消息吗？”
“有，但不确定是好是坏。”陈铭调出数据，“六小时前，我们收到了远征队的第三次通讯。他们找到了第六纪元方舟‘希望之翼’的坠毁地点——或者说，他们认为找到了。但地点不是在星球表面，而是在...轨道上。”
“轨道？”
“是的。一颗环绕第六纪元母星的残破卫星，上面有方舟撞击的痕迹。他们准备登陆探查，但通讯在登陆前中断了。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二十四小时后再次联系，但如果遇到意外...”
如果远征队找到的方舟坠毁地点在轨道上，而林越在空间裂隙后看到的也是方舟残骸...难道有不止一艘方舟坠毁在类似的地方？还是说那个空间站连接着多个世界的轨道残骸？
谜团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少。
“继续尝试联系。如果有新消息，立即通知我。”
结束通讯后，林越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三叶印记在掌心微微发热，平衡碎片的能量在体内平缓流动，帮助他恢复精力，理清思路。他能感觉到，钥匙的四个部分正在缓慢而坚定地融合，每融合一分，他对力量的掌控就精确一分，对世界本质的理解就深刻一分。
但也正因为理解加深，他看到了更可怕的图景：深渊不是一个孤立的敌人，而是一个系统性的失衡现象。就像身体的免疫系统过度反应会攻击自身，宇宙的“平衡机制”失控产生了深渊。而钥匙，是修复这种失衡的工具。
但工具需要使用者。而他，林越，一个来自地球的普通青年，真的能承担这种责任吗？
“你在怀疑自己。”
月影的声音让他睁开眼睛。精灵女士不知何时走进房间，手中端着两杯热饮——不是精灵常喝的花茶，而是某种味道辛辣的草药汤。
“喝了吧，潮汐守望者的配方，能缓解精神疲劳。”她递过一杯，“我看到你在会议上的表情。你在怀疑自己能否胜任。”
林越接过杯子，热流顺着手掌传遍全身。“很难不怀疑。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房租和工作发愁，现在却要决定世界的命运。有时候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梦，或者...某种高级文明设计的游戏，而我只是一个偶然被选中的玩家。”
“玩家？”月影在他对面坐下，“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Npc？背景角色？”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月影喝了一口自己的饮料，“但林越，听我说。在精灵的哲学里，命运不是一条预设的轨道，而是一片充满可能性的森林。每个人都有无数条路可以走，每一次选择都会创造新的分岔。你不是‘被选中’的，你是在无数选择后，‘走到了这里’。”
她看着窗外逐渐升起的太阳：“我三百年前成为银月城护卫时，也怀疑过自己。精灵寿命漫长，我看着人类王国兴起又衰落，看着盟友变敌人又变回盟友。有时候我觉得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因为时间最终会抹平所有痕迹。”
“那是什么让你继续？”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月影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即使一切终将被遗忘，当下的选择依然有意义。即使宇宙最终会归于热寂，生命在此时此地的存在依然珍贵。我们战斗，不是为了永恒的胜利，而是为了此刻能守护的东西，为了那些信任我们的人能多看一次日出。”
她站起身，走向门口：“准备出发吧，持钥者。与其怀疑自己能否胜任，不如专注于眼前该做的事。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这就是我们能做的全部。”
门轻轻关上。林越坐在房间里，手中杯子还散发着热气。月影的话简单，却意外地有力量。是啊，与其陷入对宏大命运的恐惧，不如专注于眼前的具体问题：取回意志碎片，稳定钥匙，准备应对双月重合之夜。
他喝完草药汤，感觉精神确实恢复了一些。然后开始检查装备：特制的深空作战服，能提供有限的生命支持；地球方面改进的能量手枪，现在装填的是结合了月之井能量的特殊弹药；几个小型的净化装置和医疗包；还有最重要的——与暮光镇、地球、远征队的加密通讯器。
所有物品整理完毕，放进一个轻便的战术背包。他最后检查了一次三叶印记的状态：光芒稳定，四种能量平衡流转，没有异常波动。
出发时间定在一小时后。林越利用这段时间，再次联系了奥古斯都。
“教团关于第七子的记录，还有更多细节吗？”他问，“特别是关于他可能‘归来’的方式。”
老人的全息影像在通讯器上浮现，背景是暮光镇的工坊：“根据阿尔文大师的笔记，第七子——也就是第四纪元堕落的持钥者——在最终时刻将自己分裂了。不是死亡，而是将意识分散到多个‘容器’中，隐藏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里。这样即使部分容器被摧毁，他依然能通过其他容器重组。”
“所以马洛斯可能只是容器之一？”
“很可能。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马洛斯自称‘第七深渊之子’而不是‘第七子本人’。他只是一个碎片，一个探路的先锋。”奥古斯都的表情极其严肃，“如果这个推测正确，那么真正的威胁是：在双月重合之夜，当空间结构最脆弱时，所有的容器可能会通过某种方式重新汇聚，让第七子完全复活。”
“复活需要什么条件？”
“笔记里提到了三个：第一，足够强大的能量节点，比如双月重合时的空间薄弱点；第二，一个‘锚点’，通常是持钥者堕落时使用的物品或地点；第三...‘完整之血的共鸣’。”
完整之血的共鸣。林越心中一动：“是指钥匙完整时的共鸣？”
“不确定。笔记的这一部分被严重损坏。但结合你获得的平衡碎片信息，也许...”奥古斯都停顿了一下，“也许第七子复活的第三个条件，就是完整三相之钥的出现。因为他的堕落始于钥匙失衡，他的回归可能需要完整钥匙作为...催化剂，或者祭品。”
这个推测让林越背脊发凉。他们努力收集钥匙碎片，让它完整，可能反而在帮助第七子回归？
“那如果我们不让钥匙完整呢？”
“深渊依然会侵蚀，世界依然会毁灭，只是时间问题。”奥古斯都说，“而且根据预言，双月重合之夜门扉会打开，即使没有完整钥匙，第七子也可能通过其他方式回归。钥匙完整至少给了我们对抗他的武器。”
进退两难。但林越很快做出选择：“继续收集碎片。如果钥匙完整会加速他的回归，那我们就在他回归前准备好。在他最强大的时候，用他最需要的东西，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很冒险。”
“我们一直在冒险。”林越关闭通讯，“告诉暮光镇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十七天后，可能是终结的开始，也可能是新生的开端。”
一小时后，银月城飞行平台。
三艘流线型的精灵飞行器已经准备就绪。它们的外形像是放大的飞鸟，表面覆盖着银白色的魔法金属，机翼边缘有发光的符文流转。与地球的飞行器不同，这些精灵造物没有明显的推进器，而是通过操控气流和魔法力场飞行，安静而优雅。
林越的小队登上中央的领航机。内部空间比看起来宽敞，六个人坐下后还有足够的活动空间。控制台由发光的晶体构成，海沫·观澜坐在驾驶位，双手放在两个水晶球上——那是精灵特有的神经连接操控系统。
“路线设定完毕。”海沫报告，“直接飞向空间裂隙，预计飞行时间五十二小时。途中会经过几个已知的能量湍流区，可能会有颠簸。”
“护航机呢？”月影问。
“左右各一，保持三角阵型。每艘护航机有两名潮汐守望者和一台月光炮，提供火力掩护。”
所有人员就位，安全检查完成。树殿方向，晨曦议长和其他精灵长老站在高处，向飞行队行了一个古老的祝福礼——双手在胸前交叉，然后向外展开，象征打开保护与送上祝福。
“银月与你们同在。”晨曦议长的声音通过魔法传入每艘飞行器，“愿星光指引前路，愿月光守护归途。”
引擎启动。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只有一种低沉的、仿佛大地呼吸般的嗡鸣。飞行器缓缓浮起，离开平台，然后加速，向着东方疾驰而去。
最初的飞行很平稳。下方是永冬森林无边无际的树海，偶尔能看到精灵的村落和哨站。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在飞行器表面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如果不是知道前方有空间裂隙和未知的危险，这几乎是一次惬意的观光飞行。
但平静没有持续太久。飞行三小时后，前方天空开始出现异常。
起初只是色彩的变化——蓝天中混入了一些不自然的紫红色条纹，就像油画被水浸染后的晕开。接着是云层的形状，它们开始旋转，形成一个个缓慢转动的旋涡。空气湍流加剧，飞行器开始轻微颠簸。
“进入能量扰动区。”海沫报告，“这里的空间结构因为裂隙影响变得不稳定。注意，可能会出现视觉扭曲或短暂的方向感丧失。”
话音刚落，林越就看到了“视觉扭曲”的含义。前方的一座山峰，在视线中突然分裂成了三座，然后又重合，就像透过晃动的三棱镜观看。远处的云层中，出现了倒悬的森林影像，树木的根系朝上，树冠朝下，违反重力地“生长”在空中。
“空间镜像。”教团成员星辉——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眼神沉静的男人——解释说，“不稳定空间会像破碎的镜子一样，反射周围环境的片段，但顺序和方向都是乱的。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全部，相信仪器读数。”
仪表盘上的导航水晶剧烈闪烁，但海沫的手稳如磐石。她闭着眼睛，完全通过神经连接操控飞行器，避开那些看不见的空间湍流和碎片。
“左翼护航机报告，他们检测到高能生物信号。”通讯器中传来礁石·守潮的声音，“在九点钟方向，距离五公里，高度相同。数量...很多。能量特征...与腐化生物相似，但更加...分散。”
分散？林越看向左侧窗外。起初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扭曲的云层。但当他集中精神，用钥匙的感知能力“看”时，景象变得清晰：
那是一群飞行生物，但它们的身体不是连续的。每个生物都由数十个碎片组成，碎片之间由暗红色的能量线连接。它们像蜂群一样移动，整体呈现人形，但细节在不断变化——时而多出翅膀，时而多出手臂，时而完全解体成碎片云。
“空间裂隙的衍生物。”月影拔出弯刀，刀身亮起月白色的光芒，“它们是被撕裂的空间结构具现化的产物，没有固定形态，但攻击性很强。不要被包围，它们的碎片可以穿透常规护甲。”
话音未落，那群生物就发动了攻击。它们突然加速，碎片云拉长成一道道暗红色的流线，从多个方向扑向飞行编队。
“护航机，交叉火力！”月影下令，“主舰提升高度，避开正面冲击！”
两艘护航机的月光炮开火。银白色的光束切开空气，击中那些碎片生物。被击中的碎片瞬间净化消散，但其他碎片立即重组，继续冲锋。更麻烦的是，被击碎的碎片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变成更小的微粒，开始附着在飞行器护盾上，腐蚀能量。
“护盾能量下降，每小时百分之三。”海沫报告，“如果被持续攻击，四小时后护盾将失效。”
不能纠缠。林越站起身，走到机舱中段的一个圆形平台上——那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施法位置。他抬起右手，三叶印记亮起，但这次他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尝试用钥匙“定义”周围的空间结构：
“此区域的空间碎片应当有序排列。”
“无序的能量连接应当中断。”
“生物形态应当稳定，不应以碎片状态存在。”
每一条定义都消耗精神力，但效果显着。那些碎片生物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碎片之间的连接线变得不稳定，有些碎片甚至开始“凝固”，恢复成某种固态物质的形态。
但它们没有停止攻击，反而变得更加疯狂。仿佛钥匙的秩序定义激怒了它们，更多的碎片从空间裂隙方向涌来，数量增加了至少三倍。
“它们在呼叫增援！”礁石惊呼，“裂隙方向有大规模能量反应！有什么更大的东西要过来了！”
林越看向东方。在空间裂隙的暗红色光芒中，一个巨大的轮廓正在成形。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只手掌。由无数空间碎片构成的手掌，每根手指都有飞行器那么大，掌心有一个旋转的黑暗旋涡。
手掌向飞行编队抓来，速度不快，但覆盖范围极大，几乎封锁了所有闪避方向。
“准备最大功率月光炮齐射！”月影下令，“瞄准掌心旋涡！”
三艘飞行器的月光炮同时充能，水晶阵列发出耀眼的银光。但就在开火前，林越突然喊道：“等等！不要攻击掌心！”
“为什么？”
“那个旋涡...不是弱点，是陷阱。”林越的钥匙感知告诉他真相，“如果月光炮的能量击中旋涡，会被吸收，然后反射回来，威力加倍。那是空间陷阱，专门针对高能量攻击。”
“那怎么办？”
林越快速思考。钥匙的定义能力可以稳定空间碎片，但对已经成形的空间造物效果有限。直接攻击会被反伤，躲避又来不及...
“改变周围的空间曲率。”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让它的攻击路径弯曲，错过我们！”
这需要精确的计算和控制，但此刻别无选择。林越再次集中精神，这一次的目标不是生物，而是空间本身：
“定义：以此点为中心，半径三百米内的空间曲率增加百分之十五。”
“定义：飞行器周围的空间保持平直。”
“定义：攻击路径应当沿曲率最大的方向偏转。”
三重定义叠加，消耗的精神力让林越感到眼前发黑，鼻孔再次流血。但他咬牙坚持，钥匙的光芒如实质般扩散开来，形成一个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空间扭曲场。
巨大手掌继续抓来，但在进入扭曲场的瞬间，它的路径发生了诡异的偏转——就像光线通过透镜发生折射。手掌错过了飞行编队，抓了个空，然后因为自身惯性继续向前，最终撞上了远处一座山峰。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一种无声的、彻底的湮灭。手掌接触山峰的部分，山峰的那部分直接消失了，切口光滑如镜，就像被从现实中擦除。而被湮灭的部分没有留下任何残骸，只有一片绝对的虚无。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刚才被抓住...
“趁现在，全速前进！”月影回过神来，“穿过这个区域，离开能量扰动范围！”
飞行器引擎功率推到最大，三艘船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前方。那些碎片生物还想追赶，但失去巨大手掌的指挥，它们的行动变得混乱，很快被甩在后面。
两小时后，飞行器终于冲出能量扰动区。前方天空恢复了正常，虽然还能看到远方的暗红色裂隙，但至少这里的空间稳定了。
“安全了。”海沫长长呼出一口气，“距离裂隙还有四十小时航程。根据计算，我们刚才遇到的只是裂隙能量的‘边缘湍流’，真正接近时会更危险。”
林越靠在座位上，感到极度疲惫。两次大规模使用钥匙的定义能力，消耗远超预期。平衡碎片虽然在帮助恢复，但速度很慢。
“你需要休息。”月影递给他一瓶精灵特制的能量药剂，“接下来的飞行交给海沫他们。保存体力，到达空间站后才是真正的挑战。”
林越没有反对。他喝下药剂，一股温热的能量流遍全身，稍微缓解了疲劳。然后他闭上眼睛，尝试进入冥想状态——这不是睡觉，而是通过钥匙与自身的深层连接，加速恢复。
在冥想中，他再次“看”到了钥匙的内部结构。四个部分已经初步融合：代表时空的银白色光流，代表心灵的淡蓝色脉络，代表意志的深金色核心，还有新加入的、代表平衡的纯净光点。四者交织，形成一个稳定而复杂的系统。
但随着感知深入，林越发现了一个问题：四个部分的融合还不完全。在系统的最深处，有一些细微的“接口”没有对齐，就像精密的机械齿轮没有完全啮合。这导致钥匙的力量在输出时会有微小的损耗和波动。
要完全融合，可能需要某种...“校准仪式”。或者更准确地说，需要四个部分都处于“觉醒”状态。目前只有平衡碎片因为直接接触而觉醒，其他三个部分可能还在休眠。
意志碎片在空间站，找到后应该能唤醒意志部分。那心灵和时空部分呢？它们在哪里？如何唤醒？
冥想中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当林越再次睁开眼睛时，机舱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星辉坐在他对面，手中拿着一本古老的皮质笔记本，正在记录什么。
“你醒了。”星辉抬起头，“感觉如何？”
“好些了。”林越活动了一下肩膀，“你在写什么？”
“观察记录。”星辉展示笔记本，上面用星辉文明的文字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我是星辉遗民，也是教团的记录者之一。我的职责是观察、记录、分析，为后人留下这个时代的真实。”
“包括我的表现？”
“包括一切。”星辉坦然承认，“持钥者的成长，钥匙的变化，对抗深渊的进程，联盟的建立与考验...这些都是历史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天我们失败了，至少这些记录可能帮助后来者避免同样的错误。”
很实际，也很沉重。林越想起第六纪元留下的那些记录，正是那些记录帮助他们走到了现在。
“你相信我们会成功吗？”他问。
星辉沉默了片刻：“我相信可能性。星辉文明覆灭时，我的祖先阿尔文大师选择了希望，选择了传承。三千年后，我坐在这里，与你并肩作战。这说明希望不是徒劳的，传承是有意义的。至于最终能否成功...”他合上笔记本，“那不是相信与否的问题，而是是否值得为之奋斗的问题。我认为值得。”
简单的回答，但充满力量。林越点头，没有再问。
夜色渐深，飞行器在星空中平稳航行。偶尔能看到远处有流星划过，或者某个未知的魔法现象发光。在这个高度，世界显得广阔而宁静，让人暂时忘记下方的危机。
但通讯器的提示音打破了宁静。是暮光镇发来的加密信息，优先级最高。
林越接通，雷蒙德的声音传来，充满急切：“领主，出事了。十分钟前，铁砧长老的矿坑探测队在地下深处发现了一个...活的东西。”
“活的东西？说清楚。”
“他们不敢确定，因为只看到了片段。矿坑最深处的一个天然洞穴里，有发光的符文在地面、墙壁、天花板流动。那些符文组成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中央...有一个胚胎状的东西在跳动。大小像一头成年公牛，表面半透明，能看到内部的结构——不是器官，而是...更像机械和能量的混合体。”
“铁砧长老尝试用探测法术扫描，但那东西突然‘睁开眼睛’。不是真的眼睛，而是表面的符文亮起，形成了眼睛的图案。然后整个洞穴开始震动，探测队被迫撤退。在撤退前，他们听到一个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
“什么声音？”
雷蒙德的声音变得干涩：“那声音用古代矮人语说了一句话：‘当四把钥匙重聚之时，铸造者将回归，熔炉将重燃，世界将在火焰中重生。’”
铸造者。熔炉。火焰中重生。
林越感到心脏剧烈跳动。又一个新名词，又一个未知的存在。
“铁砧长老什么反应？”
“他非常激动，说那是矮人最古老传说中的‘锻造之神’，但传说中锻造之神在创世后就沉睡在世界的熔炉核心，怎么会出现在矿坑里？而且...那东西给人的感觉不像是神，更像是...”
“像是什么？”
雷蒙德压低声音：“更像是某种被囚禁的、想要逃脱的东西。”
又一个被囚禁的存在？第一纪元的古老之恶刚被释放，现在矮人矿坑里又出现一个“锻造之神”？
“封锁那个矿坑，禁止任何人进入。”林越下令，“等我们回来处理。另外，把这个信息分享给奥古斯都，看看教团记录里有没有关于‘铸造者’的信息。”
“明白。还有一件事...地球方面传来消息，远征队重新建立了联系。他们成功登陆了那颗残破卫星，找到了方舟残骸。但情况...很复杂。”
“复杂？”
“莉亚说，他们在残骸里找到了意志碎片，但碎片被一个‘守卫’保护着。那个守卫是...第六纪元最后的持钥者，或者说，他的遗体。遗体保存完好，坐在意志碎片旁，手中还握着一把破损的钥匙。当远征队试图取走碎片时，遗体睁开了眼睛。”
林越握紧了通讯器。第六纪元的持钥者遗体...还“活着”？
“莉亚正在尝试与它沟通。她会在一小时后详细报告。但在那之前，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雷蒙德一字一句地重复：“‘钥匙不止四把。还有第五把，藏在所有纪元开始之前。找到它，否则平衡永远无法真正达成。’”
第五把钥匙。藏在所有纪元开始之前。
林越感到一阵眩晕。信息太多，谜团太多，而时间...
他看向窗外，东方天际，暗红色的空间裂隙如同巨兽的眼睛，在夜空中缓缓眨动。
黎明还远，而黑暗中的低语，才刚刚开始。
第32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