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空间站比从裂隙外看到的更加巨大，也更加破碎。
当林越的小队穿过那道暗红色的空间裂隙，真正进入这个漂浮在虚空中的结构时，第一感觉是误入了某个巨兽的尸骸内部。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重力，只有零散的金属平台、断裂的管道、飘浮的残骸，以及...寂静。一种深入骨髓的、连心跳声都显得刺耳的寂静。
精灵飞行器停泊在一个相对完整的对接平台上。平台边缘有古老的文字标识，海沫仔细辨认后低声说：“这是第一纪元的文字，但混合了第四纪元的语法结构...这个空间站是多个纪元文明叠加建造的。”
“叠加？”月影皱眉。
“看这里。”星辉指着平台一侧的墙壁。墙壁表面有明显的分层：最内层是粗糙的黑色岩石，刻着深潜者那种螺旋状的原始符号；中间层是银白色的金属，有第四纪元简洁流畅的几何纹路；最外层则是暗红色的结晶物质，表面流动着腐化能量形成的暗纹。
“这个空间站最初可能是第一纪元深潜者建造的，后来被第四纪元改造，最后被深渊腐化。”辰光分析道，“它像一个时间的剖面，记录了至少三个纪元的痕迹。”
林越率先踏出飞行器。他的靴底接触平台时，发出轻微的吸附声——平台表面覆盖着一层看不见的能量场，模拟了重力。但重力方向很奇怪，不是垂直于平台，而是倾斜了大约十五度，让人站立时有微妙的失衡感。
“重力场不稳定，小心行动。”他提醒道。
小队呈警戒队形散开。六个人，三个方向：林越和月影在前，海沫和礁石在左，星辉和辰光在右。月光武器充能，教团法杖亮起星辉，所有人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按照之前探测到的能量信号，意志碎片应该在空间站的核心区域。但通往核心的道路被各种障碍阻断：崩塌的通道，能量紊乱的力场，还有...那些飘浮在虚空中的东西。
起初他们以为是普通的空间站残骸。但随着接近，林越用钥匙的感知能力“看”清了真相——那些不是无生命的金属或岩石，而是...遗体。
成千上万的遗体，穿着不同纪元的服装和护甲，保持着死亡瞬间的姿态：有的伸手向前仿佛在求救，有的抱头蜷缩仿佛在躲避，有的跪地祈祷，有的仰天呐喊。他们被某种力量凝固在虚空中，像博物馆里永恒定格的历史场景。
“这些人...不是同时死亡的。”辰光的声音有些颤抖，“看他们的服装样式，从第一纪元的粗陋皮甲，到第四纪元的流线型护甲，再到第六纪元的银色战斗服...这个空间站吞噬了各个纪元的探索者。”
“但他们为什么都被留在这里？”礁石问，“深渊通常会把遗体腐化或吞噬，不会这样‘保存’。”
林越没有回答。他走近一具遗体，那是一个穿着第四纪元护甲的男性，面容因窒息而扭曲，但眼睛还睁着，瞳孔中倒映着某种最后的景象。林越犹豫了一下，伸手触碰遗体的额头。
不是物理接触，而是通过钥匙的感知能力，读取遗体最后时刻的残留信息。
瞬间，他被拉入一段破碎的记忆：
震耳欲聋的警报声。闪烁的红色灯光。空间站剧烈摇晃，墙壁裂开，外面的虚空如同饥饿的巨口。他——遗体的主人——正在狂奔，手中抱着一个发光的容器。容器里是...一把钥匙的碎片。意志碎片。
“必须送到核心...必须启动净化协议...”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但前方道路崩塌了。从裂缝中涌出的不是虚空，而是暗红色的、蠕动的触须。触须抓住了他的同伴，将他们拖入黑暗。他转身逃跑，但无处可逃。触须缠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拉倒。手中的容器脱手飞出，滚向一个通风管道。
他伸手去够，但够不着。氧气在减少，意识在模糊。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容器滑入管道深处，而那些触须没有追击，反而像是在...护送？或者更准确地说，在将容器送往某个特定方向。
记忆到此中断。林越猛地抽回手，大口喘气。
“你看到了什么？”月影扶住他。
“意志碎片...被深渊触须主动送走了。”林越脸色苍白，“不是遗失，不是意外，是故意的。深渊把碎片送到了空间站的核心，然后...守在那里。”
“守在那里？为什么？如果深渊想要钥匙碎片，为什么不直接腐化或摧毁它？”
“也许它做不到。”星辉若有所思，“意志碎片是三相之钥的核心部分，代表着文明不屈的意志。这种属性可以天然抵抗腐化。深渊无法直接触碰或破坏，所以只能将它隔离在某个地方，等持有者来取时...”
“设下陷阱。”月影接话，“所以这是一个诱饵。深渊知道我们需要意志碎片，故意把它放在这里，等我们上钩。”
可能性很大。但即使知道是陷阱，他们也必须跳进去。没有完整的钥匙，双月重合之夜的胜算微乎其微。
“继续前进。”林越坚定地说，“但要更加小心。深渊准备了这么久，陷阱一定很精密。”
他们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进，穿过一条又一条破损的通道，跨过一个又一个断裂的桥梁。空间站内部的结构违反常理：有的地方重力方向突然改变，需要及时抓住固定物；有的地方空间发生折叠，明明看着很近的距离要走很久；还有的地方时间流速异常，一秒钟被拉长到一分钟，或缩短到一瞬间。
最危险的一次，礁石差点掉进一个“时间旋涡”。那是一个看起来普通的通道，但他踏入的瞬间，整个人突然老化——头发变白，皮肤起皱，动作迟缓。如果不是林越及时用钥匙定义“此处时间流速恢复正常”，他可能在几秒内老死。
“深渊在玩弄时间和空间。”辰光记录着数据，“这不是简单的腐化，这是...对现实规则的扭曲和亵渎。”
终于，在穿越了第七个异常区域后，他们到达了空间站的核心。
那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直径超过五百米。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平台，平台上，一个发光的晶体静静漂浮——正是意志碎片，散发着温暖而坚定的深金色光芒。碎片周围，十二根黑色石柱呈环形排列，每根石柱顶端都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
而在平台正下方，虚空之中，盘踞着一个存在。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而是一团不断变化的暗影。暗影中，无数的面孔、肢体、触须、眼睛时隐时现，发出低沉而混乱的喃喃声。当小队进入球形空间时，所有暗影瞬间“看”向他们——不是物理的视线，而是存在的聚焦。
“来了...终于来了...”无数声音重叠，“持钥者...完整的...不完整的...但足够了...”
暗影开始凝聚，形成一个勉强的人形轮廓。轮廓有四肢，有头颅，但细节模糊不清，像是隔着毛玻璃观看。它伸出手——或者说伸出了类似手的结构——指向意志碎片：
“想要吗？拿去吧...只要付出一点代价...”
“什么代价？”林越问，同时示意队友准备战斗。
“很简单...把你手中的钥匙碎片给我...三个换一个...很公平的交易...”暗影的声音充满诱惑，“你不想要完整的力量吗？我给你意志碎片，你给我时空、心灵、平衡...然后你就能拥有完整的钥匙，对抗第七子，拯救世界...”
用三个碎片换一个？看似公平，但林越立刻察觉到了陷阱：如果失去已有的三个碎片，即使拿到意志碎片，钥匙也无法完整。而且一旦碎片落入深渊之手...
“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只能...抢了。”暗影的声音骤然变冷。
球形空间的墙壁突然亮起，浮现出无数暗红色的符文。符文组成复杂的法阵，释放出强大的束缚力场。同时，那十二根黑色石柱上的火焰暴涨，化作十二道暗红火柱，向小队喷射而来。
“散开！”月影下令，同时挥动弯刀，一道月白色刀芒斩向最近的火焰柱。刀芒与火焰碰撞，互相湮灭，但更多的火焰柱接踵而至。
海沫和礁石启动月光炮，银白光束交织成防御网。星辉和辰光的法杖亮起星辉光芒，形成一层能量护盾。但火焰柱的攻击力极强，护盾迅速出现裂痕。
林越没有参与防御。他的目光锁定那个暗影，集中全部精神，尝试用钥匙定义这个空间：
“此处空间结构应当稳定。”
“能量流动应当有序。”
“深渊的影响应当被剥离。”
三重定义叠加，球形空间的震动明显减轻，火焰柱的威力减弱。但暗影发出刺耳的尖笑：
“没用的！这里是我的领域！我在这里沉淀了三个纪元！你的钥匙还不完整，定义不了这里！”
确实，林越感到定义的力量在减弱。这个空间已经被深渊深度腐化，如同墨水滴入清水太久，已经难以分离。
“那就换一种方式。”林越改变策略。他不再尝试定义整个空间，而是专注于一点：那个平台，意志碎片所在的位置。
“以此平台为中心，半径十米内的现实应当恢复原初状态。”
这一次，钥匙的光芒如实质般涌向平台。暗影试图阻挡，但光芒穿透了它的阻挡，落在平台上。瞬间，平台周围的暗红色符文开始褪色，黑色石柱上的火焰减弱，意志碎片的光芒更加明亮。
“不！”暗影愤怒地咆哮，整个球形空间开始扭曲。墙壁向内挤压，重力方向混乱，虚空裂开，无数暗影触须涌出，疯狂地攻向小队。
战斗全面爆发。月影的刀光如月华般清冷精准，每一刀都能斩断数根触须。海沫和礁石的月光炮不断开火，银白光束在暗影中炸开净化之光。星辉和辰光则联手施展教团的星辉法术，形成一个个小型净化领域，逼退靠近的触须。
但暗影无穷无尽。每斩断一根，就有两根再生。每净化一片，就有更多涌来。而且暗影本身也开始攻击，它的“手”突然伸长，化作尖锐的刺，刺向林越。
林越勉强躲开，但左肩还是被擦伤。伤口没有流血，而是直接发黑坏死，腐化能量向体内侵蚀。钥匙自动响应，净化伤口，但消耗了更多力量。
“不能这样耗下去！”月影喊道，“我们的能量有限，暗影在这个空间里几乎无穷无尽！”
她是对的。林越快速思考。硬拼没有胜算，必须智取。暗影的弱点是...意志碎片？不，暗影在保护碎片，但似乎也在利用碎片维持这个领域...
等等。利用碎片维持领域？
林越突然明白了。暗影不是简单地守着碎片，而是以碎片为能源，维持这个球形空间和自身的存在。如果失去碎片，暗影可能会衰弱甚至消散。
“掩护我！我要接近平台！”他喊道。
“太危险了！平台周围是暗影最密集的区域！”
“必须冒险！这是唯一的机会！”
月影咬牙，然后点头：“所有人！集中火力，为领主开道！”
五人的攻击瞬间集中在平台方向。月光炮、刀芒、星辉法术形成一道净化通道，暂时逼退了密集的暗影触须。林越抓住机会，激活钥匙的最大速度定义，整个人如箭般射向平台。
暗影疯狂阻挠，更多触须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中途拦截。但林越已经计算好了路线，他在半空中突然改变方向，不是直线前进，而是沿着一个螺旋轨迹，利用平台周围混乱的重力场进行不规则移动。
触须跟不上他的变向，纷纷扑空。三秒后，林越成功落在平台上。
瞬间，所有攻击都停止了。暗影收回触须，静静地“看”着他。整个球形空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你很聪明...持钥者...”暗影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诱惑的语调，“但你以为接近了就能拿走碎片吗？看看你脚下。”
林越低头。平台表面，以意志碎片为中心，浮现出一个极其复杂的法阵。法阵的纹路不是魔法符文，而是...无数的记忆碎片，无数张脸，无数个声音。
“这是‘誓约之阵’。”暗影解释道，“由所有在这里死去者的最后执念构成。要拿走意志碎片，你必须完成他们的愿望...或者说，承受他们的执念。”
“什么愿望？”
“很简单...让他们安息。”暗影轻笑，“这些可怜的灵魂，被困在这里三个纪元，无法超生，无法遗忘。他们的执念与碎片绑定，如果你能净化所有执念，碎片就是你的。但如果不能...你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永远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法阵亮起。无数的记忆洪流涌入林越的意识：
——第一纪元的深潜者工匠，在建造这个空间站时意外身亡，执念是看到作品完成。
——第四纪元的工程师，在改造空间站时遭遇事故，执念是修复最后一个系统错误。
——第六纪元的士兵，在护送意志碎片时战死，执念是将碎片安全送达。
——还有更多，更多不知名的探索者、研究者、守卫者...每个人都带着未完成的愿望，死在这个虚空的坟墓中。
数以万计的执念，数以万计的遗憾，数以万计的“如果当时...”。这些执念汇聚成沉重的枷锁，压在林越的灵魂上，几乎要将他压垮。
钥匙自动响应，试图净化这些执念。但执念不是腐化能量，而是纯粹的情感残留，钥匙的定义能力效果有限。就像你不能用锤子修复破碎的镜子，不能用火焰治愈心灵的创伤。
林越跪在平台上，双手撑地，汗水浸湿了作战服。他能“看到”每个死者最后的面容，能“听到”他们最后的遗言，能“感受”他们最后的情绪。绝望、不甘、希望、爱、恨...所有情感如潮水般涌来，要将他淹没。
“放弃吧...”暗影的声音如同耳语，“没有人能承受这么多。留下来，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在这里，时间没有意义，痛苦没有尽头...但至少，你不是一个人...”
不。不能放弃。如果在这里倒下，暮光镇怎么办？艾瑟兰怎么办？地球怎么办？还有那些信任他的人...
林越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站起来。他看着悬浮在前方的意志碎片，那深金色的光芒温暖而坚定。意志...不屈的意志...这不正是意志碎片代表的意义吗？
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不是净化执念，而是...完成它们。
不是用钥匙的力量强行抹除，而是用行动给予这些灵魂迟到的安宁。
“深潜者工匠，”林越对着虚空说，“你的空间站完成了。它虽然破损，但依然存在，依然在虚空中履行着最初的使命——保存火种，等待后来者。”
法阵中，属于深潜者工匠的那部分纹路微微发亮。
“第四纪元工程师，你的系统错误已经修复。看，空间站的核心还在运转，虽然被腐化扭曲，但基础结构完好。你留下的备用协议，正在被重新激活。”
对应工程师的纹路亮起。
“第六纪元士兵，你的使命完成了。意志碎片还在这里，没有被深渊夺走。现在，我来继承你的任务，将它带回去，用于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
士兵的纹路亮起。
林越继续，一个接一个，对着每个执念说话。不是敷衍，而是真正地理解他们的遗憾，承认他们的努力，给予他们迟到的认可。有些执念很简单，只是希望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有些很复杂，希望完成某个未尽的研究；还有些很悲伤，希望向远方的亲人传达最后的话语。
他不可能完成所有具体愿望，但他可以给予一样东西：见证。作为后来者，见证他们的存在，见证他们的努力，见证他们的牺牲。
“我看到了你们。我记住了你们。你们的生命没有白费，因为正是你们的牺牲，铺就了我来到这里的道路。现在，请安息吧。将你们的意志交给我，我将带着它继续前行，完成我们共同的目标——守护生命，对抗黑暗。”
法阵的光芒越来越亮，但不是暗红色的腐化之光，而是温暖的、如同黎明般的金色。那些执念的面容逐渐变得平静，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消散，化作光点，融入意志碎片中。
暗影发出惊恐的尖叫：“不！你不能！他们是我的！是我的力量源泉！”
它疯狂地扑向平台，但已经晚了。最后一个执念完成安息，整个法阵化作纯粹的金光，笼罩了林越和意志碎片。暗影接触金光的瞬间，如冰雪遇火般消融，发出最后的、充满不甘的哀嚎，然后彻底消散。
球形空间开始崩塌。没有了暗影的维持，没有了执念的支撑，这个存在了三个纪元的领域走到了尽头。
“快走！”月影喊道，她已经驾驶飞行器靠近平台。
林越伸手，意志碎片自动飞入他的掌心。在接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能量涌入体内，与钥匙的其他部分开始融合。他感到意识在扩张，感知在深化，对现实的理解达到了新的层次。
但同时，他也“看到”了一些东西——从意志碎片中传来的，第六纪元持钥者最后的记忆：
那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第六纪元即将覆灭，持钥者站在方舟“希望之翼”的控制室，手中握着完整的钥匙（那时还没有分裂）。他面前是三个选择：第一，用钥匙的最后力量尝试净化母星，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第二，带着钥匙逃离，保存文明火种；第三...将钥匙分裂，将希望分散到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增加至少一部分存活的概率。
他选择了第三个。不是因为他懦弱，而是因为他“看到”了未来的一角：如果钥匙保持完整，会被第七子追踪并夺取；如果分裂，虽然力量减弱，但至少能留下对抗的可能性。
在分裂钥匙的瞬间，他留下了一段信息，只有未来集齐所有碎片的持钥者才能读取：
“致未来的我，或继承了这份责任的存在：钥匙分裂不是终点，而是新阶段的开始。当四把碎片重聚时，不要急于完全融合。先找到‘第五把钥匙’——那不是物理存在的碎片，而是所有持钥者共同的精神传承。它藏在所有纪元的牺牲与希望中，藏在每个选择守护而非毁灭的心灵里。只有理解了第五把钥匙，真正的平衡才能达成，否则...我们只是重复第四纪元的错误。”
信息到这里中断。林越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月影拉上了飞行器。平台彻底崩塌，整个球形空间向内坍缩，形成一个小型的空间奇点，然后消散。
飞行器全速驶向来时的裂隙。身后，废弃空间站开始连锁崩塌，如同多米诺骨牌般一节节断裂、解体，最终化作虚空中的一片尘埃云。
穿过裂隙回到艾瑟兰的天空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林越的心情更加沉重。
第五把钥匙。不是物理碎片，而是精神传承。藏在所有纪元的牺牲与希望中。
这是什么意思？如何找到？找到了又如何使用？
“领主，你没事吧？”海沫关切地问，“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没事。”林越摇头，“只是...得到了太多信息，需要时间消化。”
他看向手中的意志碎片。深金色的晶体已经缩小，化作一个光点，融入他掌心的三叶印记。现在，印记有了第四种颜色：深金色的核心，周围环绕着银白、淡蓝和无色的平衡之光。
钥匙离完整又近了一步。但根据第六纪元持钥者的警告，在找到第五把钥匙前，不能完全融合四把碎片？否则会重复第四纪元的错误？
“联系暮光镇。”他对海沫说，“询问铁砧长老那边的情况。还有...问问奥古斯都，教团记录里有没有关于‘第五把钥匙’或‘精神传承’的记载。”
“明白。”
飞行器在返航途中，林越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意志碎片的融合带来了一些新的能力，他需要时间熟悉。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其他钥匙碎片的位置——或者更准确地说，能感知到与钥匙相关的事物的位置。
他“看”到了几个光点：暮光镇（平衡碎片已融合），银月城（似乎有某种共鸣），矮人矿坑深处（那个“锻造之神”胚胎与钥匙有微弱联系），地球深海（第一纪元遗迹也有共鸣），还有...第六纪元卫星上，远征队所在的位置，有强烈的钥匙反应。
等等，第六纪元卫星上也有钥匙反应？除了意志碎片，那里还有什么？
就在这时，通讯器响起。是莉亚，从第六纪元卫星发来的通讯。
“林越，我们找到意志碎片了。”莉亚的声音伴随着强烈的干扰，“但情况复杂。碎片被第六纪元最后的持钥者遗体保护着，遗体...还有意识残存。它告诉我们一些事情。”
“关于第五把钥匙？”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在空间站得到了类似的信息。具体说什么？”
“持钥者遗体的意识说，第五把钥匙叫‘传承之钥’，不是制造出来的，而是在一代代持钥者的选择中自然形成的。它记录着所有选择守护而非毁灭的瞬间，是所有善念、勇气、牺牲的集合。要唤醒它，需要...需要所有现存世界的持钥者或候选者，在某个关键时刻，做出同样的选择。”
“什么选择？”
“它没说清楚，只给了几个关键词：‘当黑暗最浓时，选择点亮微光；当绝望最深时，选择保留希望；当代价最大时，选择承担而非逃避。’”莉亚停顿，“还有...它说第五把钥匙的‘容器’可能已经在我们之中了。不是物品，是人。一个能承载所有纪元希望的人。”
人？容器？林越感到头脑发胀。信息越来越抽象，越来越难以理解。
“另外，遗体给了我们一个坐标。”莉亚继续说，“不是空间坐标，而是时间坐标。它说，在双月重合之夜，当门扉打开的瞬间，时间会形成一个短暂的‘回环’。在那个回环中，所有纪元的持钥者会同时存在。那是唤醒第五把钥匙的唯一机会。”
“但同时存在也意味着...第七子也会出现。所有纪元的深渊之子都会汇聚。”
“是的。所以那将是一场决定性的会面。”莉亚的声音异常平静，“要么我们唤醒传承之钥，彻底终结这个循环；要么第七子夺取所有钥匙碎片，开启永恒之夜。没有中间选项。”
通讯在剧烈的干扰中中断。飞行器舱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十七天后，双月重合之夜。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次审判。一次决定所有世界最终命运的机会。
月影打破沉默：“回银月城后，我们需要重新制定计划。如果莉亚说的没错，我们需要在双月重合之夜前，找到那个‘容器’，并做好所有准备。”
“还有矮人矿坑里的东西。”星辉补充，“如果‘锻造之神’与钥匙有关，也许它知道关于第五把钥匙的更多信息。”
林越点头，但心中有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如果容器是人，会是谁？他自己？莉亚？月影？奥古斯都？还是某个他们还没遇到的人？
他看向窗外的天空。艾瑟兰的双月已经隐约可见，一银一蓝，在白天显得暗淡，但正在缓慢靠近。十七天后，它们将完全重合。
而在那重合的阴影下，所有纪元的恩怨，所有钥匙的秘密，所有选择的分量，都将迎来最终的结算。
飞行器向着银月城的方向疾驰。在他们身后，空间裂隙缓缓闭合，将那个存在了三个纪元的坟墓永远封存在虚空中。
但有些东西，一旦被唤醒，就再也无法重新沉睡。
第32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