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惊鸿立于宫门外,车夫回头时,她看清了他衣袖上的纹样——暗红布料上盘绕着蛇形图腾,正是南诏使团的标记。她没有上车,转身隐入墙角阴影之中。
马车渐行渐远。她沿着宫墙向北而去。这条路通向旧城的排水道,可绕至南诏驿馆后方。地面湿滑,她放轻脚步,紧贴墙根前行。
半个时辰后,她从一处铁栅栏爬出,落入狭窄小巷。前方便是南诏使团驻地。院墙高耸,檐角悬着铜铃,每隔一刻钟便有巡逻之人换岗。
她正欲翻墙,忽闻远处喧闹声起。巴图鲁拎着酒坛,摇晃着走到门口,冲守卫高喊:“开门!我要见你们主事!”
守卫阻拦,他便推搡叫骂,声音越吵越大。凌惊鸿抓住时机,借屋檐一跃而上,翻身落于墙头。她伏在屋顶,听见巴图鲁仍在嚷道:“不让我进去?那我今晚就睡在你门口!”
她顺着瓦片悄然爬向主殿。屋内灯火未熄,三人围坐议事,声音断续传来。她伏在横梁之上,自缝隙向下窥视。
中央那人披着黑袍,身旁置一青铜香炉,青烟袅袅升起。另两人身着南诏祭服,低头聆听。
“紫微星动了。”黑袍人开口,“双生须祭。”
“何时动手?”左侧之人问。
“七日内必须完成。以帝王之血,改易星轨。”黑袍人取出一块玉牌置于桌上,“一人活,一人死。此乃天命。”
凌惊鸿心头一紧。她迅速以银针刺入太阳穴,强提神志。香气愈发浓烈,头脑已有些昏沉,但她咬牙坚持倾听。
“祭品须自行踏上轩辕台。”黑袍人继续道,“若为强掳,仪式不成。因此,必须让她自愿前来。”
“她会来?”右侧之人疑道。
“梦会引她来。”黑袍人冷笑,“血脉一旦觉醒,无法抗拒。我们只需点燃危宿灯,她自会苏醒。”
凌惊鸿默记每一句话。想取纸笔记下,却发觉未带笔墨,只得全凭记忆。
此时,院中传来异响。巴图鲁不知如何闯入侧门,正撬动锁扣。机关触发,铜铃骤响。
屋内三人同时抬头。黑袍人目光一寒:“有人来了。”
凌惊鸿立刻缩身隐蔽。两名祭服男子起身,快步朝藏经阁而去。她不能再等。
她翻身落地,直扑藏经阁。门缝尚存一丝空隙,方才二人已入内。她闪身而入,目光扫过书架——书籍繁多,标签皆为南诏文字。
角落处有一册书,封面深褐如皮,其上刻有图案:北斗环绕危宿,中心一点殷红。与她在星象仪上所见分毫不差。
她抽出书册,迅速藏入怀中。外面脚步声逼近,她退回门边,正欲撤离,却见那两名祭服男子已立于走廊尽头。
她扬手甩出三枚银针,针尖精准刺中二人膝盖。两人腿下一软,跪倒在地。
凌惊鸿疾步冲出,纵身跃上屋顶。刚站稳,便见院中火光大作。巴图鲁被四名守卫围困,手中挥刀抵抗,肩头已然染血。
她自屋檐跃下,取出一根特制银针,射向院中铜鼓。针击鼓面,发出震耳巨响。黑袍人捂住双耳,动作顿滞。
凌惊鸿趁机冲上前,一把拽起巴图鲁。两人翻越院墙,滚落于外。身后喊杀声起,箭矢擦墙飞过。
他们一路狂奔,穿街走巷,直至确认无人追击才停下。巴图鲁靠墙喘息,肩伤仍在渗血。
“你怎么在这?”凌惊鸿问。
“顾昀舟让我来的。”巴图鲁咧嘴一笑,“他说你可能会来南诏这边,让我在外接应。”
凌惊鸿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本书,翻开第一页。几字赫然在目:《危宿引血图》。
这字迹,与她在太庙所见南诏密信如出一辙。
“他们要杀一人。”她低声说道,“让另一人活。”
“谁活?”巴图鲁问。
“还不知道。”她合上书页,“但必须阻止。”
巴图鲁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读懂这本书。”她说,“里面或许藏着仪式的关键。”
“找谁看?”
“顾昀舟认识一位老学究,通晓古文。以前帮他查过家谱。”她道,“明日我去见他。”
“现在回去?”
“嗯。”
她仰头望天。夜色深沉,月已西斜。皇宫遥遥在望,凤倾城应当仍在安睡。
她将书紧贴胸口收好,迈步前行。巴图鲁跟在身后,一手按着伤口。
走了几步,她忽然驻足。
“你早知道我会来?”
“猜的。”巴图鲁答,“你发现车夫有问题,肯定不会上他的车。这条路最安全,我也只能在这等。”
她侧目看他一眼:“你不只是莽夫。”
“我一直都不只是。”他笑了笑,“只是你们总当我傻。”
她未再言语,继续前行。
转过街角,一辆普通马车停在路边。车夫低着头,手中拿着布擦拭车灯。
凌惊鸿脚步一顿。
这不是刚才那辆马车。
但这车夫的动作,却与之前那人一模一样。
她缓缓靠近。车夫闻声抬头。
四目相对。
凌惊鸿右手已悄然抚上袖中银针。
车夫开口:“姑娘要去哪儿?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