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北城道观的战斗结束了。
凌惊鸿站在密室门口,手中紧握着一块黑玉残片。她刚从那巫师口中逼出一句话:“星轨将启,双生献祭。”话未说完,那人便毒发身亡。她知道,对方并非畏死,而是被下了禁咒,无法多言。
她翻过玉片,见边缘有一道细纹,极似前朝司天监的图腾。此物并非南诏之物,而是中原旧器。真正的幕后之人,不在敌国,而在皇宫深处。
她想起老者曾说过的话——“真正的源头,不在敌国,而在宫墙深处”。再结合“星轨将启,双生献祭”这八个字,她决意前往皇城西郊查探。
她立即派人搜查西郊,最终在一座废弃库房地下发现一间石室。门为铜铸,锈迹斑斑,其上刻有北斗七星图案。她将黑玉嵌入中央凹槽,门应声而开。
室内昏暗,仅有一盏油灯在摇曳。
一位老者背门而坐,左手缺了三指,正以铜杖拨动地上的星盘。他听见脚步声,并未回头,只低声说道:“你来了。”
凌惊鸿目光紧紧锁住老者,神情愈发凝重。
“你知道我会来?”
老者缓缓起身,转身面向她。右耳挂着一枚玉听器。“我等了二十年。每晚都能听见星轨在响,它在呼唤名字。今晚,声音却停了。”
凌惊鸿神色不动,“你是前朝工匠的后人?”
“曾经是。”他的声音沙哑,“先帝命我家铸造星象仪。完工当日,砍去我三指,封我之口,不准泄露天机。我能活到今日,只为守住这个秘密。”
凌惊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铺于地面。这是云珠日前拓下的星图,由小桃红误触机关所得。
老者一见此图,身子猛然一震。
“这……是我家祖传的图案。”
“危宿连北斗,七点成线。”凌惊鸿指向图中一处,“你说的秘密,就在此处?”
老者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星象仪不只是观星之具,它是钥匙,能开启‘命门’。但启动之人,必须拥有前朝皇族的血脉。”
“双生帝王命?”她问。
老者猛地抬头,“你怎会知晓这个词?”
“我在道观听来的。”她说,“他们要献祭双生血脉,改写天命。”
凌惊鸿皱眉追问:“这‘双生帝王命’究竟意味着什么?‘血祭启门’又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老者缓缓说道:“‘双生帝王命’乃前朝秘闻,据说双生公主拥有改写天命的力量,但天命不容双帝,只能藏一人于世。而‘血祭启门’则是利用双生公主的血脉,开启命门,届时天地逆转,江山易主,后果不堪设想。”
老者脸色骤变,连连后退,撞上墙壁。“真的……还是来了。当年钦天监监正临终前留下预言,正是你方才在光影中所见之语。先帝不信,杀监正,毁记录。可那句话,被我父亲悄悄刻入了星象仪的核心。”
凌惊鸿目光一凝,“仪心何在?”
“就在星象仪核心。”老者指向屋中圆台,“但它已被封印。若强行启动,只会引爆。”
她走上前,伸手轻抚。表面冰冷,遍布裂痕,显然多年未曾运转。
“可有办法唤醒它?”
“有。”老者低声道,“需以血脉感应。唯有携带前朝皇族之血者靠近,才能激活最后一段讯息。”
凌惊鸿正欲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云珠不知何时已进来,脚下一滑,踩中了某块地砖。
咔。
地面微颤。
老者脸色大变,“快退!那是血祭机关!不可触碰!”
话音未落,圆台泛起幽光。
星象仪碎片开始震颤,缓缓浮空,拼成半圆形。一道光影浮现,显现七颗星辰位置变化,最终定格为“双星伴月”。
同时,浮现几行文字:
“双生帝王现,星轨改天命,血祭启门,逆命者亡。”
凌惊鸿凝视字句,脑中忽然闪过一段记忆——先帝病重那夜,床前跪着两个小女孩,一个穿红衣,一个披白纱。他亲手将一对玉佩分开,各赐一人,道:“你们本是一体,天命不容双帝,只能藏一人于世。”
凌惊鸿接过玉佩,手指轻轻摩挲着断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回想起凤倾城饮狼血酒后的异样,以及她香囊中的另一块玉佩,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逐渐成型——凤倾城莫非真是前朝遗孤,那个被隐匿的双生公主之一?
她心头剧震。
凤倾城身上,正有这样一块玉佩。
此时,仪器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尖鸣声。
老者嘶声大喊:“要炸了!快走!”
轰!
一声巨响,星象仪彻底爆裂,碎片四溅。凌惊鸿一把扑向云珠,护住她的头。热浪席卷而来,耳中嗡鸣不止。
数息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她撑身而起,环顾四周。老者瘫坐在墙角,抱头喃喃:“完了……那天终究躲不过……”
云珠从碎渣中爬起,抹了把脸,忽然轻呼一声。
她手中握着半块青玉佩,边缘呈锯齿状,质地温润,泛着淡淡的蓝光。
“小姐,这个……好像是刚才炸出来的东西。”
此刻,她将两块玉佩合拢,随着‘咔’的一声,二者严丝合缝,完整的龙凤图案显现,中央有个圆孔,似可嵌入某种晶石。
她呼吸一滞。
这不是寻常信物。
这是星象仪的钥匙。
凤倾城果真是前朝遗孤,更是那个被隐匿二十年的双生公主之一。
难怪她饮狼血酒后脉象紊乱,梦见黑玉,双目泛金。她的血脉,正在苏醒。
有人欲以她为祭。
她迅速收起玉佩,藏入贴身暗袋。
“云珠,刚才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可是小姐,这玉……”
“闭嘴。”她压低声音,“此事一旦外泄,她活不过三日。”
云珠咬了下嘴唇,重重点头。
凌惊鸿望向老者,“你还知道什么?”
老者抬起头,眼中含泪。“我知道……你们已无选择。星轨已动,七日内必现异象。若无人阻止,他们会逼其中一人登轩辕台,以血启命门。届时,天地逆转,江山易主。”
“谁在背后操纵?”
“魏渊背后之人。”老者颤抖,“不是南诏,也不是北狄。是宫中旧臣,那些曾被先帝清除却侥幸存活的人。他们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
凌惊鸿默然。
她终于明白,这场局远比她所想更深。魏渊不过傀儡,真正出手的,是藏身宫中的老鬼。
她必须在七日内行动,掌握主动。
但她也清楚,一旦出手,便再无回头之路。
她扶起老者,“我会安排人送你去安全之处。”
“我不走。”老者摇头,“我要留在这里。等到那一日,我想亲眼看看,是谁真能改写天命。”
凌惊鸿不再劝说,只轻轻点头。
她转身走向门口,步履沉稳。
云珠抱起药箱,急忙跟上。
刚走出几步,她忽然停下。
“云珠。”
“在。”
“回去之后,把你所有关于星图的笔记烧掉。”
“啊?可那是您亲手所写……”
“烧了。”她语气坚定,“从今往后,任何与星象相关之物,都不能留存于外。”
云珠迟疑片刻,终是应下。
凌惊鸿最后回望一眼那片废墟,迈步离去。
石室外,风穿过回廊而过。
她抬手轻抚胸前玉佩,掌心传来一阵温热。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
凤倾城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坐起身,望着窗外的明月,胸口起伏不定。
方才,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座青铜仪器,正轻轻呼唤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