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龙涎香在青铜香炉中袅袅升腾,我在一片混沌中感知到第一缕微光。鼻尖萦绕着苏轻烟特调的凝神香,清苦中带着雪莲花的凛冽,这熟悉的药香让我混沌的意识逐渐凝聚。三个月来如沉渊般的黑暗里,龙脉之力如岩浆在四肢百骸中缓缓流动,此刻终于冲破了最后的桎梏。
咳...喉间铁锈味翻涌,我猛地睁开双眼。龙纹帐顶在视线中从模糊到清晰,悬在半空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光晕。守在床边的少年身影倏地挺直,玄色锦袍上绣着的银龙在烛光下栩栩如生——凌烨的眼眶瞬间红了,手中的玉如意坠地,却顾不上去捡。
父皇!他扑到床边的动作带着猛虎下山般的急切,却在触及我被褥时骤然收力,小兽似的蹭着我的手背,您终于醒了!我抬手抚摸他的头顶,指腹能感受到少年发间新长出的碎发。
三个月不见,这孩子轮廓又硬朗了几分,眉宇间那抹属于狮系血脉的锐气愈发清晰。掌心下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抖,我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像是有无数个夜晚未曾安睡。吵什么。
冷冽的声线从阴影处传来,夜无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床尾。青铜面具反射着寒光,唯有那双透过眼洞的眸子泛起波澜,陛下刚醒。凌烨立刻正襟危坐,却不忘偷偷用袖角拭去泪珠。我这才发现他身后侍立的暗卫首领,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身形,腰间悬挂的龙形玉佩昭示着其直属帝王的身份。
三个月来,这支暗影力量想必替昏迷的我处理了不少麻烦。我开口时才发现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音节都牵扯着胸腔的钝痛。夜无影弹指将铜壶悬至半空,内力牵引着温水注入玉杯。
凌烨连忙捧到我唇边,小心翼翼地喂我喝下。甘甜的泉水滑过喉咙,龙脉之力突然在丹田处剧烈翻涌,我猛地攥紧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父皇!凌烨的惊呼声里带着哭腔。无妨。我按住他欲唤太医的手,目光穿透雕花窗棂望向夜空。紫微星在云层中熠熠生辉,龙脉共鸣让我清晰感知到九域大地的脉动——北境蛮族的战鼓,南疆雨林的瘴气,东海鲛人的号角,西漠沙盗的驼铃...这片土地依然在呼吸,在等待它的帝王归来。
九域...还好吗?沙哑的声音里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凌烨挺直脊梁,稚嫩的脸庞努力摆出沉稳模样:回父皇,儿臣与墨相共理朝政。
西漠七部已遣使臣服,萧战退守北境不出,南疆圣女率十万蛊师驻守澜沧江。他顿了顿,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只是...忠魂陵上月落成时,各族百姓自发祭拜,三日不绝。我望着帐顶金龙戏珠的刺绣,眼前浮现出雷啸天最后冲锋的背影,蛮牛宽厚的手掌拍着我肩膀说陛下放心,还有云游子酒葫芦里洒出的烈酒,在魔将脖颈上绽开血花...这些画面如刀刻般烙印在记忆深处,龙脉之力在此时发出低沉嗡鸣,仿佛在回应那些长眠于忠魂陵的英魂。
轻烟呢?我忽然想起那个总在药圃里哼着南疆小调的女子。她留下的医书还压在枕下,扉页上生死有命,江山在人的字迹清隽如昔。
夜无影面具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苏医仙三月前耗尽心血稳住龙脉,留下药浴方子后便不知所踪。冷月心说她...暗卫首领罕见地顿住,带走了抗魔战争中所有孩童的医案。我沉默地掀开锦被,凌烨连忙要扶,却被我摆手制止。
赤脚踏上寒玉地面的瞬间,龙脉之力如江河奔涌,三个月卧床的虚弱感被狮王般的战意驱散。玄黑色龙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我推开殿门,九重天阙的星光倾泻而下。传朕旨意。声音已恢复往日的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命墨尘即刻入宫,朕要亲审西漠降表。
夜无影单膝跪地的刹那,整座皇城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钟鸣。那是紫宸殿的景阳钟被敲响了,三十五声钟鸣穿透云霄——这是帝王亲政的讯号。凌烨仰着小脸看我,眼中跳动着崇拜的火焰。
我弯腰将他抱起,九域山河在脚下铺展成锦绣画卷。龙脉在地下发出欢愉的震颤,守在宫门外的蛮牛地跪倒在地,粗粝的嗓音震得琉璃瓦嗡嗡作响:陛下万岁!呐喊声从宫门口开始蔓延,如星火燎原般传遍整座帝都。
我抱着凌烨走上丹陛,夜空中星辰璀璨,仿佛无数战死的英灵在九天之上凝视。掌心下传来少年温热的体温,身后是忠心耿耿的臣子,眼前是等待重整的万里江山。
烨儿可知,我指向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际,帝王的苏醒从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少年用力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我望着他眼中映出的朝阳,龙脉之力在血脉中奔腾不息。九域的传奇不会因一场重伤而终结,属于狮系帝王的征战,才刚刚拉开序幕。第十四章 雄图永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