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惊蛰。
本该是春雷始鸣、蛰虫初醒的时节,镇荒城却笼罩在一层异样的肃杀中。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比平日多了三成,了望塔上的观察哨全天无休,用新配发的望远镜严密监视着西、北、东三个方向。城内的气氛倒是平静——经过正月的“精益改进”,军工生产全线提速,百姓们对林谷的防御能力有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这天午后,林凡正在军工生产司与郑坊查看新一批机枪的装配情况,韩庐匆匆赶来,递上一份火漆封口的紧急军报。
“主公,西面传来消息:邢国使臣高傒带队,已越过边境,预计明日抵达镇荒城。”韩庐声音低沉,“随行人员中,确认有息国使臣司马徽、胥国使臣胥文、羌戎使臣秃发乌孤的代表。总人数超过两百,其中护卫约一百五十人,皆全副武装。”
林凡接过军报,拆开细看,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将军报递给身旁的姜宓。
姜宓快速扫过,脸色微微发白,但很快恢复镇定:“三国使臣……这是要联手施压了。”
“意料之中。”林凡转身走向窗边,望着城外方向,“邢国想报仇,息国想要你,胥国想分一杯羹,羌戎想夺回失地。四方各怀鬼胎,但暂时目标一致——搞垮林谷。”
郑坊担忧道:“主公,他们要来和谈,我们……见还是不见?”
“见,当然见。”林凡转过身,眼中寒光闪烁,“人家大老远来了,怎么能不见?不过……”他顿了顿,“告诉他们,和谈可以,但地点在镇荒城。我林凡哪儿也不去。”
韩庐会意:“属下这就去安排接待——按最高规格,但也按最高戒备。”
“去吧。”
姜宓等韩庐离开后,走到林凡身边,轻声道:“夫君,息国使臣亲自前来,目标明确是妾身。若他们以开战相威胁……”
“那就开战。”林凡握住她的手,语气斩钉截铁,“宓儿,这话我只说一次:你是我的妻子,是林谷的女主人。谁想动你,就是与我林凡为敌,与整个林谷为敌。这个立场,永远不会变。”
姜宓眼眶微红,用力点头。
二月初九,未时。
三国使臣车队浩浩荡荡驶入镇荒城。为首的是邢国使臣高傒——一个四十多岁、面容阴鸷的文官;他左侧稍后是胥国使臣胥文,神色复杂;右侧是息国使臣司马徽,气度从容;队伍中还有一名羌戎装束的武将,代表秃发乌孤。
入城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街道整洁宽阔,两侧商铺井然有序,行人虽不多但神情从容。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工坊区——高耸的烟囱冒着白烟,蒸汽机的轰鸣声隐约可闻,空气中弥漫着煤炭和金属的味道。偶尔有满载货物的马车驶过,车轮上包着铁箍,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就是……林谷?”高傒喃喃道。他之前来的时候的场景和现在大不相同——要么是戒备森严的军镇,要么是破败混乱的边城,却唯独没想到是这样一座秩序井然、生机勃勃的工业之城。
胥文心中更是震撼。他上次来镇荒城还是大半年前,那时虽然已有气象,但远不及今日。街道拓宽了,建筑增加了,更重要的是那种弥漫全城的“精气神”——每个人走路时腰杆笔直,眼中没有流民的惶恐,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司马徽则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一切细节:街道的宽度足以并行四辆马车,显然考虑了军队调动;民居多为砖石结构,防火防箭;工坊集中在城西,与居住区有明确分隔;城墙上的守卫不仅装备精良,而且站位科学,彼此呼应……
“此城……不简单。”司马徽低声对副使道。
车队被引至鸿胪寺专门准备的驿馆。这是一处新建的院落,占地颇广,设施齐全,但守卫森严——外围是林谷士兵,内圈是各国使臣自带的护卫,彼此泾渭分明,互相戒备。
安顿好后,高傒立即要求会见林凡,却被鸿胪寺官员礼貌告知:“城主今日有要务,明日辰时在议事堂接见诸位使臣。”
“好大的架子!”高傒怒道,“我等代表三国而来,他林凡竟敢怠慢?”
胥文在一旁劝道:“高大人稍安勿躁。既来之,则安之。正好趁此机会,多看看这林谷虚实。”
司马徽也淡然道:“不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当夜,驿馆内灯火通明。四国使臣聚在高傒房中密谈,各自带来白天观察到的情况。
“城墙坚固,守军精悍,装备统一,士气高昂。”羌戎代表首先道,“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城墙上部署了许多新式器械——有些像弩,但更大;有些则完全不认识。”
“工坊区昼夜不停,产量惊人。”胥文补充,“我粗略估算,仅城西那片工坊,每日进出物料就足以装备一个营。而且……他们的工匠,待遇极好。”
高傒冷哼:“再厉害,也不过一城之地。我邢国大军十万,羌戎铁骑五万,胥国若再出兵,三方合击,林谷必破!”
司马徽慢悠悠地品茶,直到所有人都看向他,才缓缓开口:“林凡敢让我们进来,敢让我们看,就说明他有恃无恐。诸位别忘了……那些传闻中的武器,我们一件都没看到。”
众人心中一凛。
“明日会谈,”司马徽放下茶盏,“先施压,探虚实。若林凡识相,交出姜宓,接受条件,最好。若不识相……”他眼中寒光一闪,“那就要做好血战的准备了。”
二月初十,辰时。
镇荒城议事堂,气氛凝重如铁。
林凡坐在主位,左侧是姜宓、荆竹、卫鞅等文官,右侧是铁戎、孙铮等武将。所有人皆着正装,神色肃穆。
对面,三国使臣依次入座:高傒居中,司马徽居左,胥文居右,羌戎代表坐在末位。
简单的礼节性寒暄后,高傒率先发难,声音尖锐:“林城主,我等奉三国君命而来,只为问一事:你窝藏息国叛逆姜宓,屡次抗拒王命,杀伤邢国、羌戎将士,该当何罪?!”
开门见山,咄咄逼人。
林凡神色不变,淡淡道:“高大人此言差矣。姜宓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何来‘窝藏’之说?至于抗拒王命……林某从未收到任何合法王命。邢国、羌戎犯我疆土,我自卫反击,天经地义。”
“强词夺理!”高傒拍案而起,“姜宓乃息国前朝余孽,天下共诛之!你林凡包庇此人,便是与息国为敌!与天下正道为敌!”
司马徽此时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城主,老夫司马徽,奉我息国国君之命前来。姜宓此女,关系我息国国本,必须带回。若林城主肯行个方便,息国必有厚报。”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林城主与姜宓有夫妻之情。但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林城主肯交出姜宓,息国愿以公主下嫁,并赠黄金万两、城池三座。林城主是聪明人,当知取舍。”
这话说得客气,却比高傒的威胁更狠——既给了台阶,又暗中施压。
议事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凡身上。
姜宓的手在袖中微微颤抖,但脸上依旧保持着从容。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但这份压力……太大了。
林凡笑了。
那笑声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司马先生,”林凡看向司马徽,眼中没有丝毫动摇,“您这话,说得好像姜宓是件货物,可以随意买卖交换。”
他站起身,走到姜宓身边,握住她的手,举起来,让所有人看见:“但我要告诉诸位——姜宓,是我的妻子,是我此生挚爱,是我林谷的女主人。她不是货物,不是筹码,更不是可以交换的政治工具。”
他目光扫过高傒、司马徽、胥文,一字一句,声如金石:“想要她?可以。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林凡!你狂妄!”高傒暴怒,“你可知与三国为敌的下场?!”
“知道。”林凡平静道,“无非一战。”
胥文此时终于开口,语气带着虚伪的惋惜:“林城主,何必如此固执?胥国本与林谷有盟约,不愿刀兵相向。但若林城主一意孤行,执意包庇叛逆,那……胥国也只能为天下大义,站在邢国、息国一方了。”
这话彻底撕破了脸皮——胥国,终于明确站到了对立面。
羌戎代表也狞笑道:“林凡!我羌勇士要用你的头骨做酒碗!识相的就交出那女人和所有火器图纸,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面对四方威逼,林凡神色依旧平静。他松开姜宓的手,缓步走到议事堂中央,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使臣。
“都说完了?”他问。
不等回答,他继续说道:“那该我说了。”
“第一,姜宓,我绝不交出。她是我的妻子,只要我林凡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动她。”
“第二,林谷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我林凡和数万百姓亲手所建。谁敢来抢,就要做好被崩掉满口牙的准备。”
“第三,诸位今天能坐在这里,不是我林凡怕你们,而是我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我林谷,有理,有节,但不惧战。”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现在,话都说清楚了。诸位可以回去了。告诉你们的主子——”
“想谈判,我欢迎。但条件必须公平,必须尊重林谷的主权和尊严。”
“想威胁,恕不奉陪。林谷的城墙够厚,枪炮够利,粮食够多。不怕死的,尽管来试试。”
“想开战……”林凡眼中寒光爆射,“我林凡,奉陪到底!”
话音落下,议事堂内死一般寂静。
三国使臣脸色铁青。他们想过林凡可能强硬,但没想到强硬到如此地步——这是赤裸裸的宣战!
高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凡:“好!好!林凡,你记住了!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司马徽深深看了林凡一眼,又看了看他身旁神色坚定的姜宓,缓缓起身:“林城主,但愿你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胥文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起身离去。
羌戎代表狠狠瞪了林凡一眼,摔门而出。
使臣们离开后,议事堂内依旧安静。良久,铁戎第一个开口:“主公,接下来……要打仗了。”
“嗯。”林凡点头,神色没有丝毫动摇,“传令:全军进入一级战备。第一步兵师、骑兵师前出至边境,构筑防线。炮兵营进入预设阵地。所有城池封闭,只留一道门通行。”
“是!”
“荆竹,”林凡看向商舆院负责人,“立即派人联系黎国、潞国、吴国、越国,通报情况,争取外交支持。特别是黎国——云裳郡主上次说过,黎国愿意做中间人。”
“明白!”
“卫鞅,城内戒严,实行宵禁。安全总署加强巡查,严防奸细。”
“是!”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整个林谷的战争机器,开始全速运转。
众人散去后,议事堂内只剩下林凡和姜宓。
姜宓走到丈夫身边,眼中含泪,却带着笑:“夫君,谢谢你。”
“谢什么?”林凡为她拭去眼泪,“保护妻子,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责任。”
“但这次……不一样。”姜宓轻声道,“为了妾身,要与三国为敌……”
“不是为了你。”林凡摇头,握住她的双肩,“宓儿,你听好:今天这场冲突,表面是因为你,但本质是因为林谷太强,强到让周围所有人都感到威胁。没有你,他们也会找其他借口。你只是那个最方便的借口。”
他望向窗外,目光深远:“这场仗,早晚要打。林谷要生存,要发展,就必然触动旧势力的利益。今天不过是把矛盾挑明了而已。”
姜宓靠在他怀中,感受着那份坚实的温暖:“妾身知道。但……还是会怕。”
“怕什么?”
“怕失去你,怕失去这一切,怕林谷的百姓因我受苦……”
“不会的。”林凡抱紧她,“我们有最坚固的城墙,最先进的武器,最团结的百姓。更重要的是……”
他低头看着她,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我们有必须守护的东西。为这个而战的人,永远不会输。”
窗外,乌云渐渐聚集。
春雷在远方天际滚动,仿佛战鼓敲响。
三国威逼,四方云动。
而林谷,已经握紧了手中的枪。
战争,真的要来了。
但这一次,林凡和他的城池,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切挑战,守护属于他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