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河与秦洛并肩立于窗边,全神贯注地监视着院中对面的厢房,神经紧绷如弦。
烤羊的香气在密闭的堂内愈发浓郁,几乎盖过了原本的尘土气息。
然而,就在这死寂的等待中,异变陡生!
沈青河忽觉一阵毫无征兆的头晕目眩袭来,眼前景物开始微微旋转,脚下随之一软,险些站立不稳。
她心中大骇,急忙伸手扶住窗框,却感觉手臂酸麻,竟有些使不上力气。
“夫君……我……”她刚开口,便觉声音带着一丝不正常的虚弱。
几乎同时,身旁的秦洛也是身形一晃,脚步踉跄,他猛地伸手按住太阳穴,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光芒!
“不好!中毒了!”秦洛低吼一声,声音已带上了压抑的痛苦和震怒。
他反应极快,强提一口真气,猛地盘膝坐倒在地,双手结印置于丹田,试图运功逼毒。
然而,内力运行之处,竟如泥牛入海,经脉滞涩难通,那毒素竟异常刁钻,绝非寻常之物!
“怎……怎么可能……”沈青河倚着窗框滑坐在地,浑身绵软无力,心中充满了惊骇与不解。银针试过,羊肉无毒!他们未曾入口半分!这毒……从何而来?!难道是……那香气?!
她猛地抬头,望向桌上那半只依旧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羊,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毒,不在肉里,而在烤羊所用的燃料,或是涂抹的香料之中!随着烧烤加热,毒素化作无形无味之气,混入香气,弥漫空中!他们未曾食肉,却已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了这致命的毒烟!
“呃啊……”
“头……头晕……”
“浑身没力……”
堂内或坐或卧的三十余名精锐好手,此刻也接二连三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纷纷软倒在地,兵刃“哐当”掉落,显然都已中毒,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正堂之内,顷刻间还能保持清醒的,已是寥寥无几!
沈青河心中冰凉一片!好狠毒的计策!好精妙的算计!利用人们对食物下毒的本能警惕,却将真正的杀招隐藏在意想不到的载体——香气之中!令人防不胜防!
强烈的求生欲和责任感支撑着沈青河,她艰难地挪动身体,朝着窗口爬去。她必须知道外面的情况!
她用尽力气扒着窗台,勉强抬起头,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院中,那老驿丞早已不见了方才的佝偻卑微,身形挺直,脸上带着阴冷的狞笑,正手持一柄短刃,带着十几个眼神凶悍、手持利器的汉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朝着谢玲儿所在的那间厢房摸去!
而厢房门外,原本如同泥塑木雕般守卫的两名镖师,此刻竟也背靠着门板,身体微微晃动,显然也受到了毒香的影响!
“玲儿!”沈青河心中大急,目眦欲裂!对方的目标果然是玲儿!必须示警!必须通知在外围侦查的郑默和孙复!
然后,正当她准备转身之时,异变突生。
只见谢玲儿所在的那间厢房房门猛地被撞开!
原本看似中毒萎靡的两名护卫,眼中精光爆射,哪还有半分中毒的迹象?
手中钢刀如匹练般挥出,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敌人砍翻在地!
与此同时,旁边几间原本寂静的厢房木窗纷纷破碎,几十道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扑出!正是谢玲儿带来的那些“镖师”!
他们个个生龙活虎,动作迅捷,刀光剑影瞬间将摸上来的老驿丞一伙人反包围了起来!
原来他们早有防备!甚至可能……将计就计!
沈青河趴在地上,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逆转,心中稍定,但随即又是一沉。
玲儿他们虽早有准备,但己方人马尽数中毒,失去战力,若对方还有后手……后果不堪设想!
她猛地转过身,四肢并用,朝着房间角落那个放着行囊包裹的地方艰难爬去。包裹里,有用来紧急联络、发出尖锐啸音的响箭!
无论如何,必须发出信号,让郑默、孙复他们知道里面出事了!
堂内,秦洛盘坐在地,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正以深厚内力与体内剧毒做殊死搏斗。其余中毒的兄弟,则大多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形势,危如累卵!
院中,战局瞬息万变。老驿丞带来的十几名好手虽也凶悍,但在谢玲儿手下那群早有准备、如狼似虎的“镖师”围攻下,顷刻间便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转眼间,便被砍翻大半,只剩下三五人背靠背围成一圈,做困兽之斗。
那老驿丞手持短刃,脸色煞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怒与难以置信,死死盯住那间厢房的门口。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被完全推开。
谢玲儿一身青衫,缓步从屋内走了出来。她依旧作男装打扮,面容平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几分戏谑的浅笑。两名“贴身护卫”一左一右紧随其后,眼神锐利如鹰隼,护持在侧。
她目光扫过院中狼藉的战况,最后落在了被团团围住、狼狈不堪的余万田身上,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揶揄,仿佛在点评一件拙劣的作品:
“余老怪,多年不见,你这药王谷‘天香散’的手段,似乎没什么长进啊。还是这般……上不得台面。”
她的声音清越,在夜空中格外清晰,不仅院中众人听得分明,连趴在正堂窗下艰难抬头的沈青河也听得一清二楚!
“天香散?”沈青河心中巨震!她听紫莲提起过,那是药王谷一种极为隐秘的迷香,无色无味,可混入烟火之气中散发,中毒者初时不觉,待得香气入体,与气血相融,便会逐渐侵蚀经脉,令人四肢绵软,内力滞涩。难怪银针试不出!这毒并非下在食物,而是下在了烤羊的篝火燃料之中!
院中,余万田如遭雷击,浑身剧颤,嘶声吼道:“你……你究竟是谁?!怎会识得‘天香散’?!又怎知老夫身份?!”
他自认隐藏极深,这“天香散”更是他当年从药王谷带出的不传之秘,寻常江湖人绝无可能知晓!
谢玲儿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她向前轻轻迈了一步,青衫在夜风中微拂,目光如两道冰锥,直刺余万田心底:
“我是谁?余万田,你被逐出师门多年,莫非连师门的规矩,连授业恩师的名讳……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听仔细了。我姓谢,家祖名讳,守一。”
“谢守一” 这三个字,如同九天惊雷,接连劈在余万田的头顶!
他猛地瞪圆了双眼,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化为死灰般的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