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血还挂在“冢”字末端,晃着没落。
我盯着它,手没离剑。洛璃站在我左后方,呼吸轻但稳。我们谁都没动,门缝里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急,像在催什么。
就在这时候,通道拐角传来脚步声。
重,乱,带着喘气。
我立刻侧身挡在洛璃前面,无锋重剑横起。来人还没露脸,我先催动残碑熔炉探过去——有器阵波动,是雷猛的锤子气息;还有活人血流,虽然弱,但不是死魂。
“是我!”雷猛的声音炸过来,“别动手!”
他冲出来,满脸是汗,背后工具包裂了一道口子,手里大铁锤拖在地上。散修甲被他半扛着,肩上一道血口子,衣裳都浸透了。
我扫一眼两人状态。雷猛右手虎口震裂,走路一瘸一拐,明显刚打完硬仗。甲脸色发青,嘴唇干裂,但眼神还在,不是幻象。
“左路不行。”雷猛把甲放下靠墙坐,“刚进去三十步,地底钻出七八个血刀傀儡,全拿着真刀,刀上有劲,不是死物。”
他说完一屁股坐下,捶了下腿,“老子砸碎三个才杀出来,再晚一步,咱俩就得喂那破阵。”
洛璃没说话,从玉瓶里倒出一颗丹,递过去。
甲抬头看她一眼,接了,吞下去。丹药入腹,他胸口起伏慢了些,伤口边缘开始结痂。
我蹲下检查他肩膀。血已经止住,但皮肉翻着,像是被刀气撕开的。这种伤,一般人早晕了,他还能撑到现在,算硬气。
“你们那边呢?”雷猛喘匀了问,“这门……是终点?”
我没答,站起来指向眼前巨门。
三丈高,青铜铸,通体染血。门上三个字——血刀冢。字缝还在往下滴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不散,反而像活虫爬行。
“这门后面,可能藏着血刀全技。”我说,“但也可能是坑。”
雷猛眼睛亮了一下,但没动,“你是说,有人设局?”
“不止。”我抬手指门缝,“你们看那血珠,一直挂着不落。我刚才用灵液试过,它不吃假血,只认活人血气。门会吸血,心跳会变快。这不是坟,是活的。”
洛璃点头:“门体结构异常,混着废弃剑意、丹毒残渣、古武劲碎片。谁要是靠得太近,它就吸你身上这些东西,越强的人,越容易被盯上。”
雷猛皱眉:“所以不能硬闯?”
“不能。”我说,“它想让我们进去。但它越想,就越不能进。”
甲忽然开口:“我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们都看他。
他低头搓着手,声音低:“三年前北域剑墟大清洗,我是被选中‘替死’的执事之一。那天晚上,门主下令献祭三百人,启动祖地封印。后来……我逃出来了,但其他人,全被钉在门后当守墓灵。”
他顿了顿,“门后有个祭坛,上面刻着血刀全技的心法篇。但只有‘持血者’能碰。无血者触之即死。”
我眯眼:“什么叫持血者?”
“就是……身上沾过血刀门人血的人。”他说完,抬头看我,“你杀过血刀门主的手下,你进得去。”
空气一下子静了。
雷猛看看我,又看看门,“那你岂不是……最合适?”
我没吭声。残碑熔炉在我丹田里轻轻震动,不是警告,是共鸣。这门用的材料,跟我熔炉里炼的东西一样。别人怕它吸功,我不怕。它吸的,我都能反烧成源炁。
可正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小心。
越是能占便宜的地方,越容易死人。
“现在怎么办?”洛璃问。
“先定规矩。”我站到门前三步外,画条线,“谁也不准靠近这门五步之内。谁敢碰门,出了事自己负责。”
雷猛咧嘴:“你还信不过我?”
“我不是不信你。”我说,“是不信这门。它能化血成兵,能召魂成阵,刚才我和洛璃就被血魂围过。你左路遇傀儡,我们右路见执念体。两边都在逼我们分开,逼我们犯错。”
他收起笑,点头。
“接下来分工。”我继续说,“雷猛,你负责外围警戒。用你的器阵贴地脉,查有没有暗道或埋伏。一旦发现震动异常,立刻敲锤示警。”
“没问题。”他拍包,“三百六十种材料,够我布三层控阵。”
“洛璃,你调配丹粉,在我们四周撒一圈预警圈。只要血气流动不对,立刻点火示警。别省丹,这次不是小场面。”
她应了声,已经开始倒粉。
“甲。”我看向他,“你坐这儿调息。伤好了再说别的。”
他没动,但眼神闪了闪。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血刀门旧人,知道内情,可不敢全说。他怕说了真话,我们会把他当祭品推进去。
我不戳破。现在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是钥匙,也是活地图。
我退到五步外,盘腿坐下,闭眼催动残碑熔炉。
青火在丹田升起来,顺着经脉游走,连通识海。我让熔炉扫描整扇门——材质、符文走向、能量节点分布。
反馈很快来了。
门体由七层不同金属熔铸,夹杂着大量废料:断剑的刃粉、炸炉的丹渣、古武拳经打出的劲道残片。这些东西本该消散,却被某种禁术强行凝固,成了门的“血肉”。
更关键的是,门心有个空腔,像是机关核心。那里温度极高,有节奏地跳动,跟门外的心跳声同步。
我在地上划出道轮廓,标出几个重点区域。
“门心是弱点。”我说,“但它在吸血蓄力。我们现在打,它越打越强。得等它吸饱了,动作变慢那一瞬,才能动手。”
“怎么等?”洛璃问。
“让它吸。”我说,“但我们不给真血。拿酒囊里的灵液当诱饵,吊着它。”
雷猛一愣:“你那灵液……不是装碎剑渣的?”
“对。”我摸腰间酒囊,“正好废物利用。”
我把酒囊解下来,倒出一滴灵液,弹向门前两步处。
液体落地,没散。
反而像之前那滴血一样,开始爬行,直奔门缝。
接触瞬间,门上符文一闪,灵液被吸进去。紧接着,里面的心跳声猛地加快两拍,黑雾翻滚,像是兴奋了。
我冷笑:“果然是饿鬼投胎。”
“它以为吸到活血了?”雷猛问。
“差不多。”我说,“等它再吸几轮,就会进入短暂饱和期。那时候机关运转最慢,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然后呢?”洛璃看着我。
“然后。”我站起身,握紧无锋重剑,“我进去拿东西。你们在外接应。谁也不准跟进来,听到动静再动手。”
“你一个人?”雷猛瞪眼。
“只有我能进。”我说,“它是活门,会认人。我身上有它的‘食谱’,它不会第一时间杀我。”
我低头看手。掌心还有刚才检查甲伤口时沾的血。
那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流,一滴,落在地上。
突然,不动了。
它没有爬向门,而是停在原地,微微颤动,像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