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血还在爬。
顺着地面往丹炉方向走,像有眼睛认得路。我盯着它,手已经按在无锋重剑上。洛璃站在我左后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醒了神,玉瓶在她手里转了一圈。
这血不是死物。
是引子。
我刚想抬脚踩断它的去路,血珠突然一跳,钻进墙缝。整条通道猛地一震,石头咔咔作响,裂开十几道口子。血从里面渗出来,不是流,是喷,一股脑涌到空中,凝成影子。
人形。
一个个从石壁里剥离,落地成实。穿的都是血刀门执事袍,脸上带疤,手里握着虚刀。他们不喊不叫,站成一圈,把我和洛璃围在中间。
我一把将洛璃拉到背后,背靠石壁。
退路没了。
前后左右全是血魂,双目赤红,刀锋对准我们。最前头那个抬手一劈,刀气贴着我耳朵过去,削断半截兽皮带子。
我没动怒。
左手压腹,催动残碑熔炉。
青火从丹田升起来,炉体旋转,裂缝张开,像一张嘴。我对着最先扑来的三道魂影一吸——
呼!
魂体扭曲,被扯出一道光丝,直接拽进熔炉。青火一卷,烧成纯源炁,沉入炉底。我体内经脉一热,力气涨了一分。
洛璃低声道:“你还能吸?”
“不止能吸。”我说,“他们越攻,我越强。”
话音刚落,又五道血魂冲上来,刀光连成片。我横剑格挡,剑身嗡鸣,震得虎口发麻。但我没退,反而往前踏一步,右手剑意压出,左手碎星拳劲灌进剑身,轰地炸开一波震荡波。
砰!
正面三个血魂胸口符印崩裂,动作一顿。
我立刻变招,碎星步踩出,人在狭道中穿梭,每一剑都点在他们胸口封印上。剑无锋,可吸了那么多废剑残意,早就不靠刃杀人。七剑落下,七道魂体溃散,残力全被熔炉吞进去。
洛璃趁机扬手,撒出一把丹粉。
金光一闪,粉末遇血雾即燃,化作淡烟。靠近的血魂动作慢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脚。她低声说:“这些魂不是自愿守墓——是被钉在这儿的!”
我冷笑:“有人拿死人当看门狗。”
正说着,剩下五个血魂突然不动了。他们转身面向彼此,双手结印,血气缠绕,在空中凝聚成一个高大人影。比我还高出一头,脸模糊不清,但身上那股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抬手。
两侧石壁再次喷血,血珠悬浮,凝成上百枚刀刃,密密麻麻对准我们。
我握紧剑,脚下一蹬,闪向左侧。
刀雨落下,石头被切成碎渣。我滚地翻身,躲过三轮攻击,但右肩还是被划了一道,血立刻涌出来。
洛璃扔出一颗冰丹。
啪!
丹药炸开,寒气扩散,几把血刀冻住。我抓住空档,引爆体内存的一缕源炁。轰地一声,力量暴涨,整个人跃起三丈,重剑抡圆,一记“碎星坠”砸向头顶岩壁。
巨石崩塌。
一块两人高的落石砸在合体魂身上,把他压进地里。血气连接被切断,他挣扎着要起身,洛璃立刻再抛一颗冰丹,冻住裂缝。
我落地翻滚,借势冲上前,无锋重剑斜劈而下。
剑过。
魂散。
最后一丝血气飘起,被残碑熔炉自动吸入,炼化为源炁。我站在原地,呼吸略重,但脑子清醒得很。
这不是普通的守墓灵。
是被禁术强行拘回来的执念体,胸前都有同样的封印纹,说明是同一批人,统一控制。谁干的?
我不知道。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回头看洛璃。她脸色有点白,刚才连用两颗丹,耗得不轻。但她眼神稳,手里玉瓶已经收好。
“你还行?”我问。
“死不了。”她说,“但前面……不对劲。”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通道尽头,原本堵死的岩壁塌了。不是自然崩裂,是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样,露出一扇巨门。
三丈高,青铜铸,通体染血。门中央浮刻三个大字——血刀冢。
字是刀凿出来的,边缘还在往下滴血。门缝里逸出黑雾,里面传来心跳声。咚、咚、咚,节奏很慢,但每一下都像敲在我胸口。
我和洛璃对视一眼,都没贸然上前。
我掌心贴地,用古武听劲探查。地脉波动传回来,门后空间极大,深处有多个能量节点,排布像阵法。我皱眉:“这不是坟,是祭坛。”
洛璃从怀里取出一枚测毒丹,含进嘴里。她缓步向前,走到门前五步停下。丹药由白转紫,她立刻退后:“别碰门,血是诱饵,门才是陷阱。”
我点头,取下腰间装灵液的酒囊。倒出一滴渗血,弹向门前。
血珠落地,没散。
反而像虫一样爬起来,直奔门缝。
接触瞬间,门上符文一闪,血珠被吸进去。紧接着,里面的心跳声加快两拍,黑雾翻滚了一下。
我瞳孔一缩:“它在吃血……还活着。”
我们退回安全距离。我闭眼,全力催动残碑熔炉,让它扫描整扇门。
反馈来了。
门体里混着大量废弃剑意、丹毒残渣、古武劲道碎片——这些东西我都熟。平日战斗,别人浪费的灵力、断剑余韵,我全靠熔炉吸来炼源炁。现在这扇门,就是用我这类人用剩下的“残渣”铸的。
我低声说:“这门……是用我这种人的废料堆出来的。”
洛璃看向我:“所以你能打开?”
我摇头:“我不怕它,但它想让我进去。”
她没再问。
我们站在原地,五步之外是血门,三步之内是刚刚打完的战场。空气中残留的血气还在流动,但不再攻击我们,反而绕着走,像是怕了什么。
我摸了摸酒囊。
那滴血是从这里渗出去的。可它不该属于我们。丹室里的血是封印破开才流出来的,而我们的酒囊是在那之前就装满了灵液。
这血,是后来混进去的。
是谁放的?
什么时候放的?
我盯着门缝,心跳和里面那道声音慢慢对上了频率。残碑熔炉微微震动,不是警告,像是共鸣。
洛璃忽然开口:“那滴血……不该是我们带来的。”
我还没答话。
门缝里,一滴新的血珠缓缓渗出,沿着“冢”字的竖笔滑下来,停在末端,晃了晃,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