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要走,脚刚抬起,鞋尖那滴血突然发烫。
不是错觉。
是炉底的残页在动。
火光灭了,可我眼角余光扫到纸上那行“碎星花代断魂草”正在微微发亮。全天下只有我知道这个替换法,连师父都没教过第二个人。这东西不是冲着血刀门来的,是冲着我陈无戈来的。
我停住。
洛璃站在我身后半步,没催我走。
她知道我不可能真走。
我把无锋重剑横在身前,剑尖朝下,一缕源炁顺着剑身滑出去,轻轻点在炉底裂痕上。刚才撬开的那块灰布还在,底下压着符文和纸页。我不能硬扯,封印没完全破,乱来会炸。
青火从丹田升起。
残碑熔炉里的火苗缓缓探出,不烧纸,只煨边缘。这是试真假的土办法——假的东西经不起源炁煨炼,神识烙印一碰就崩。但要是真的,青火只会像风吹水面,轻轻晃。
火苗贴上去,纹丝不动。
没有反噬,没有波动。
是真的。
我咬牙,左手结印,古武里的“封”字诀压进经脉,防万一有埋伏。右手引导青火绕着纸角走一圈,把最后一层血气蒸发掉。纸面彻底露出来,泛黄,边角焦卷,墨迹深浅不一,明显是手抄的。
洛璃凑近看了一眼,呼吸一滞。
“七味清髓散。”她声音变了,“这是我爹写的。”
我没吭声。
她手指抖了一下,想碰又不敢碰。这种药方她从小看到大,不可能认错笔迹。但这一页上有两处改动:一处是第三味药材写着可用“碎星花”替代,另一处是在末尾加了小字批注:“寅时三刻取露,避雷音”。
这细节太熟了。
是我当年炼九转逆脉丹时自己记的。
现在它出现在这里,被人抄进了她父亲的方子里。
“他们知道你会来。”洛璃低声说。
“不是他们。”我说,“是‘他’。”
只有一个人才会把这些零碎拼在一起。
我伸手,把整张残页抽了出来。纸很脆,稍用力就会碎。我把它卷好,塞进腰间装灵液的酒囊里。酒囊是兽皮做的,隔绝灵气,能防追踪。
“你拿丹方。”我对洛璃说。
她点头,从怀里掏出玉瓶,瓶口对准剩下的半截纸片。那上面还有几味药名没抄完。她动作很快,指尖一挑,纸片飞进瓶中,盖子合上。
就在那一瞬间。
空气变了。
温度往下掉,像是进了冰窖。
我立刻抬手,掌心按地。
地面震动,不是塌陷,是某种东西被唤醒了。
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空中凝成雾。
雾越来越浓,颜色由淡红转深,最后聚成人形。
一个年轻男子,穿血刀门执事袍,左肩有刀疤,双目赤红。他站在我们面前,手指直指我和洛璃,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
“盗取秘典者,死!”
话音落,他抬手化刀,一刀劈下。
风带腥气,刀罡直奔我天灵盖。
我没躲。
左手结“封”字诀稳住经脉,右手拔剑迎击。无锋重剑虽无刃,但它吸过太多废剑残意,早就自带锋芒。我横剑一挡,剑气撞上刀罡,轰的一声炸开。
青火从体内喷出。
残碑熔炉运转,直接把那股魂力吸进来,缠住焚烧。魂体挣扎,发出嘶吼,但扛不住青火煅烧,身体开始瓦解。
三息之内。
灰飞烟灭。
可就在他消散前,一道信息冲进我脑子里:
“祖地将启……全技待承……血脉断绝……唯有外人可继……”
断断续续,不成句。
但我听懂了。
这不是警告,是召唤。
我盯着他消失的地方,没动。
洛璃站在我旁边,手还按在玉瓶上。她没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她眼神变了。她知道事情不对。
“下面还有东西。”她忽然说。
我蹲下,掌心贴地,用古武听劲之法探查地脉。果然,炉底之下另有空腔,结构松动,像是被什么东西顶着要破土而出。
不能再挖。
这地方已经醒了。
我站起身,环视四周。墙角那行字刚才没看清,现在借着残碑熔炉最后一点余温,勉强能辨认。
几个字刻得很深:
“非血而承者,终得全技。”
我瞳孔一缩。
这话不是骂外人擅闯。
是说给像我这样的人听的。
没有血刀门血脉,却能继承全技。
写下这句话的人,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也知道我会来。
“我们得走了。”我说,“但这地方……还会再见。”
洛璃没反驳。
她收好玉瓶,退到我身后一步。
我最后看了眼丹炉。
封印裂了,里面空了,但地面裂缝越来越多,隐隐透出血光。有人设局,但也有人留路。秘典是真的,丹方是真的,连那句“碎星花代断魂草”都是真的。
他们想让我拿到这些东西。
问题是——
为什么?
我转身迈步,朝出口走。
洛璃跟上。
通道还没塌完,碎石还在掉,但我们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踩在节奏上,防机关重启。
走到岔口,我停下。
左边是雷猛他们打斗的方向,那边安静了。
右边是原路,黑漆漆一片。
我正要选右,洛璃突然拉住我袖子。
“等等。”她说。
我回头。
她指着我腰间的酒囊。
那里有湿痕。
一滴血正从酒囊边缘渗出来,顺着兽皮往下流,滴在地面上。
血没被吸收。
反而在石头上爬动,像活的一样。
朝着丹炉方向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