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志玄根本没有进行任何试探,一上来就发动了狂潮般的猛攻!唐军士卒扛着巨大的云梯和攻城锤,在箭雨和擂石的掩护下,悍不畏死地冲向关墙!玄甲军下马,与精锐跳荡兵混合,组成突击队,专门寻找守军的薄弱环节进行重点突破!
滚木礌石如同冰雹般砸下,热油金汁顺着城墙泼洒,唐军士卒不断惨叫着跌落,尸体很快在关下堆积起来。但后续的唐军依旧踩着同袍的尸体,疯狂向上攀爬!
章邯指挥守军拼死抵抗,弓弩手将箭矢如同泼水般射下,长枪兵不断将爬上城头的唐军刺落。关墙之上,瞬间变成了血肉磨盘!
段志玄亲临阵前,挥舞长槊,接连格杀数名冒头的秦军军官,厉声咆哮:“儿郎们!破关就在今日!率先登城者,封侯赐金!”
重赏之下,唐军攻势更烈!一度有数十名玄甲锐士强行登上一段城墙,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虽然最终被章邯亲自带兵压了下去,但也让守军惊出了一身冷汗。
武关,这座沉寂了许久的雄关,再一次被震天的喊杀声和浓郁的血腥气所笼罩。烽火台上,求援的狼烟滚滚升起,直冲云霄,将危机的信号,传向四方。
李靖的落子,石破天惊!他不再被动应对,而是以攻代守,将战火直接烧向了秦国最敏感的中枢神经!天下这盘棋,因武关骤然升起的烽烟,瞬间进入了更加惨烈、也更加不可预测的中盘搏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座突然变成焦点的险关之上!
武关东麓,丹水已被染成淡淡的胭脂色,无数残破的旗帜、断裂的兵器和肿胀的尸体在浑浊的河水中载沉载浮。关城之下,泥土被鲜血反复浸泡,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踩上去黏腻而滑溜。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令人作呕——浓重的血腥、皮肉烧焦的糊臭、金汁蒸腾的恶息,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死亡本身的味道。
段志玄的第一次猛攻,如同狂暴的海浪拍击礁石,声势骇人,却终究在章邯坚韧的防守下,粉碎成了无数凄惨的浪花。关墙脚下堆积的唐军尸体,几乎形成了一道缓坡。
然而,段志玄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气馁,只有一种猎手面对顽强猎物时的专注与冷酷。他并未让部队进行徒劳的第二次冲锋,而是下令暂缓攻势,将大军后撤至秦军弓弩射程之外休整,同时派出了更多的斥候,如同细密的梳子,反复梳理着武关周围每一寸山岭,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破绽。
章邯不敢大意,亲自巡视着每一段城墙,督促士卒修补破损,补充箭矢滚木。他心中稍定,唐军的锐气似乎已被挫败,只要坚守待援,等到王翦上将军的援军抵达,危机自解。
但他低估了段志玄,更低估了李靖拿下武关的决心。
次日,唐军的攻势再起,却与昨日截然不同。他们没有再集中兵力猛攻一点,而是将部队分散成数十个百人队,从多个方向,利用山林掩护,对武关漫长的外围防线发起了此起彼伏、永无休止的袭扰!
这些唐军小队装备着轻便的强弩和飞钩,行动迅捷,时而对着城头进行一阵密集的弩箭覆盖,压制得守军抬不起头;时而试图利用飞钩攀爬那些相对低矮或陡峭的崖壁;时而又突然出现在某个偏僻的哨卡前,以绝对优势兵力将其瞬间淹没。
章邯被迫将本就有限的守军进一步分散,疲于奔命。整个武关防线,就像一头被无数牛虻叮咬的巨兽,虽然不致命,却烦躁不堪,精力被一点点消耗。
真正的杀招,在第三天黎明降临。
利用前两日的袭扰麻痹了守军,并精确找到了几段因山势陡峭而被秦军相对忽视的城墙后,段志玄动了!
他没有动用大队人马,而是亲自挑选了五百名最精锐的玄甲军死士!这些人卸去了沉重的马甲,只穿着贴身的黑色皮甲,背负环首刀,腰挎手弩,口衔短刃,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如同五百只黑色的壁虎,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那段被选定的城墙之下。
这里并非主攻方向,城墙虽高,但墙体因多年风雨侵蚀,略有凹凸,且守军巡逻的间隔较长。
“上!”段志玄低喝一声,亲自挽起一张强弓,瞄准了城头一个隐约晃动的身影。
五百死士如同鬼魅般散开,利用飞钩和徒手攀爬,沿着陡峭的城墙向上攀援!他们的动作轻盈而迅捷,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名秦军哨兵似乎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动静,疑惑地探出头,向下张望。就在这一瞬间!
“咻——!”
一支狼牙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射穿了他的咽喉!哨兵捂着脖子,发出一声嗬嗬的怪响,软软地栽下城头。
但这声微响和坠落的身影,还是惊动了附近的其他守军!
“敌袭!这边有敌袭!”凄厉的警报终于划破了黎明的宁静。
“快!拦住他们!”章邯闻讯,心脏猛地一缩,立刻带着亲兵向这边冲来。
然而,已经晚了!
第一名玄甲死士已经翻上了垛口,他甚至来不及拔出腰刀,就直接合身撞入了一名冲来的秦军怀中,两人一起惨叫着从高高的城墙上摔落下去。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登上城头的玄甲死士们,瞬间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三才阵,背靠背,挥舞着环首刀,如同黑色的磐石,死死钉在了这段狭窄的城墙上!他们用身体为后续的同伴争取着时间!
城下的段志玄看到死士成功登城,眼中精光爆射,猛地抽出长槊,向前一指:“擂鼓!全军压上!主攻方向,就是那里!”
“咚!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如同雷霆般炸响!早已蓄势待发的唐军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向着那段被死士打开的缺口,发起了总攻!
云梯再次如同森林般竖起,无数唐军士卒红着眼睛,疯狂向上攀爬!
章邯目眦欲裂,亲自挥舞长戟,率领着最精锐的亲卫营,扑向那段岌岌可危的城墙,与登城的玄甲死士绞杀在一起!他知道,绝不能让唐军扩大这个缺口!
一时间,这段城墙成了整个战场最血腥的焦点。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垂死者的哀嚎、双方士卒野兽般的咆哮,汇聚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尸体一层层堆积,鲜血顺着城墙的砖缝流淌,如同小溪。
玄甲死士们极其悍勇,但人数毕竟太少,在章邯亲自带队、不计代价的反扑下,伤亡惨重,占据的城墙段在不断缩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普通的唐军校尉,带着他那一都的士卒,冒着密集的箭矢,竟然从另一架云梯上,成功攀上了距离玄甲死士不远的一段城墙!
“弟兄们!跟老子杀过去!接应玄甲军的兄弟!”那校尉浑身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嘶吼着,带着部下,如同疯虎般沿着城墙马道,向玄甲死士的方向猛冲过去!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改变了局部战场的平衡!他们与残存的玄甲死士汇合,死死顶住了章邯的反扑,并且开始缓慢地、却坚定不移地向两侧挤压!
突破口,被稳住了!并且,在不断扩大!
越来越多的唐军从这个缺口涌上了武关城头!
章邯浑身浴血,左臂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但他依旧在拼死厮杀。然而,看着如同潮水般不断涌上城头的唐军,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亲卫,一股绝望的寒意,从他心底升起。
完了……武关,守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可以殉国,但关内还有数千将士,关后还有通往蓝田、咸阳的坦途……
“将军!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一名亲兵死死拉住他,声音带着哭腔。
章邯看着那越来越大的缺口,看着如狼似虎的唐军,猛地一跺脚,发出一声悲愤至极的长啸:“天不佑大秦啊——!”
“传令……放弃关城……各部……自行突围……向蓝田方向撤退!”
最终时刻,他选择了保存有生力量。
主帅命令一下,本就摇摇欲坠的秦军防线瞬间崩溃。残存的守军再无战意,纷纷弃械,沿着关内道路,向着西方亡命奔逃。
段志玄踏着血泊和尸体,登上了武关的城楼。他看着关内四散溃逃的秦军,以及西方那隐约可见的、通向秦国腹地的道路,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者的冷酷笑容。
“传令!肃清残敌,接管关防!骑兵集结,准备追击!”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立刻派出信使,八百里加急,禀报李大总管……武关,已在我手!”
当武关陷落、章邯败退的惊天消息,如同插上翅膀般飞向各方时,整个天下,为之失声。
太原,秦军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