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在空中凝住的刹那,我指尖的混沌之力终于稳了下来。那股乱窜的劲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住了,顺着经脉缓缓归位。折扇还插在裂缝里,我没急着拔,只用余光扫了眼阵心。
寒星靠着符文边缘坐着,一只手死死按着星盘碎片,指节泛白。她没抬头,但呼吸比刚才匀了些,至少没再像破风箱似的。护法阵的金光依旧铺开,稳得像是铸进地底千年。
我松了口气,抬手把折扇抽出来,顺带碾碎了一缕往我脚边爬的黑气。那玩意儿滋了一声,像烧焦的头发味儿。
左眼突然一烫。
琉璃镜内侧浮起一行字,不是刻的,也不是画的,就那么凭空冒出来:“恶念离体,寻主三里。”
我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抬头看向十里外那座孤峰。
一个穿白袍的人影站在那儿,背对着我们,衣摆不动,连根头发丝都没晃。可我知道他是谁——三千年前带着一群仙官砸我阁门的执法仙尊,人称“铁面无情”,当年砍我徒弟手臂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
现在倒好,成了渊主挑的宿体。
真是风水轮流转,恶人还得靠正道来养。
“喂。”我冲寒星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足够穿透残阵的嗡鸣,“别睡过去,睁着眼。”
她动了动手指,算是回应。
我没再管她,折扇一收,往前走了两步。脚踩在裂开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远处那道身影依旧静立,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他天灵盖里钻。
就像往坛子里灌酒,只不过这酒是活的,还会挣扎。
等最后一缕黑烟没进去,那人猛然仰头,脖颈拉出诡异的弧度。下一秒,他转过身来。
眼睛红得像是泡过血水,嘴角咧到耳根,笑得根本不像人脸。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柄仙剑虚影,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眨眼间,百剑悬空,剑尖齐刷刷对准我。
“楚昭。”他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叠在一起说的,一个冷硬如铁,另一个阴柔似雾,“你毁我丹炉,坏我大事。”
我嗤笑一声,扇骨轻敲掌心:“你都快散成烟了,还记得记仇?”
“今日,”他继续道,语气忽然平静下来,反而更让人头皮发麻,“我便用这正道之躯,亲手斩你。”
话音落,百剑齐动。
剑气如瀑,从四面八方压来,连空气都被割出了细密的裂口。这种攻势,换十年前我能躲,换五年前我能挡,但现在——刚改完命轨,筋骨还在重组,动一下都怕炸膛。
所以我没动。
只是把折扇往地上一点。
扇骨上那行小字微微发亮:“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
我盯着天际翻滚的乌云,唇角扬了扬:“渊主啊渊主,你附身之前,能不能先查查对方体检报告?”
那仙尊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但他已经来不及收剑。
紫雷劈下来的时候,毫无预兆。
不是那种先打个闪再轰下来的套路,就是突然一道光柱从云层捅出,精准砸在他天灵盖上,连避的机会都没有。
他整个人猛地一僵,七窍同时往外冒黑烟,像是壶烧干了的水汽。百剑瞬间溃散,有几柄甚至反插进他自己肩膀和大腿。
“啊——!”那声惨叫也分不清是谁在喊,原身还是寄生者。
我趁机踏前一步,折扇遥指:“你要是换个胆小鬼也就算了,偏偏挑了个最怕雷的。”
当年这家伙执法时最恨雷修,说是‘狂悖无序’,见一个抓一个。结果现在自己被雷劈得外焦里嫩,也算是天道开个玩笑。
他单膝跪地,身体剧烈抽搐,嘴里还在挤话:“你以为……这就完了?我只是借个壳……我本就是天道之恶……不死不灭……”
“哦。”我打断他,“所以你是bUG,不是病毒?那你倒是修复一下自己啊。”
他又咳出一口黑血,混着碎肉块,看着就不像能撑多久的样子。
但我没放松。
这种级别的对手,死一次叫热身,死两次才算正常流程。
果然,下一秒他猛地抬头,眼神比刚才更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楚昭!你不该存在!你才是那个该被抹去的漏洞!”
我笑了:“你说对了,我是漏洞。”
折扇一挥,引动残阵余力,将四周尚未消散的金光聚于扇尖。那些光原本是寒星用血契燃出来的,现在被我拿来当导火索。
“可你知道漏洞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我慢悠悠地说,“它能改规则。”
我并指成诀,朝天上一引。
雷云还没散,第二波蓄势待发。
而这次,我不打算等它自然落下。
“既然你这么喜欢借壳,”我说,“那我就送你个雷劈壳。”
指尖轻弹,一道细若游丝的金线射向云层,接上了刚才那道未完全熄灭的电弧。
雷劫卡顿的0.3秒,刚好够我塞点私货进去。
紫雷再次劈下,比刚才更粗、更猛,直奔那具仙尊之躯。
他在地上翻滚躲避,可速度明显迟缓——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操控起来总有延迟。雷光擦着他左臂掠过,整条胳膊当场焦黑蜷缩,像烧过的树枝。
他怒吼着想站起来,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按回地面。
是我用扇尖画了个圈,把他困在了雷击范围内。
“你逃了三千年。”他咬牙切齿,声音已经开始变形,“终究还是要被清算!”
“清算?”我歪了歪头,“我干嘛要被清算?我又没欠物业费。”
“你扰乱天命!逆改因果!”
“哦,那你说错了。”我扇子一合,敲了敲自己胸口,“我不是在改天命。”
顿了顿,我咧嘴一笑。
“我是在交作业。”
第三道雷落下时,整个孤峰都被照亮。
那具仙尊之躯在强光中剧烈扭曲,黑烟疯狂溢出,却无法脱离。他的脸一会儿是原来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渊主那张慈悲伪善的脸,最后干脆融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我站在阵前,折扇垂下,静静看着。
直到雷停。
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以为结束了。
结果他慢慢撑起半边身子,只剩一只眼睛还能睁开,盯着我,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你以为……换了壳就藏得住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