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云压得更低了,像是要把整片大地都碾进地底。我站在阵前,听见寒星在身后喘气,一声比一声重,像拖着铁链爬坡。她没倒,也没喊疼,就是手一直没松开那块星盘碎片。
这丫头,倔得跟驴似的。
渊主的声音又来了,这次不带悲悯了,直接是冷笑:“你守得住一时,守不住命格崩塌的反噬。三界律令,岂容你一个‘不存在’的东西篡改?”
我没理他,低头看了眼指尖还在渗血的伤口。刚才捏碎那道血刃虚影时划破的,血珠一滴一滴落在护法阵纹上,居然没散,反而顺着符文游走起来,像是认得路。
有意思。
我抬手,把额间那枚《天命诀》玉简往眉心一按。金光炸开的瞬间,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是有人在我颅骨里敲了一口铜钟。
《天命漏洞手册》终于动了。
它没说话,只是自动翻到了某一页——一行小字浮现在记忆深处:“‘不存在’者动命轨,必遭天地排斥。”
我笑了。
“正因我本不该存在,所以……我才不受你管。”
话音落,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玉简上。那血不是红的,是暗金色,带着点锈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地黏在玉简表面。
玉简猛地一震,像是被烫到一样,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紧接着,一股热流从眉心直冲脊椎,像是有根烧红的针从脑门插到底。
疼。
但不是那种让人崩溃的疼,更像是身体在重组,骨头缝里往外冒火,经脉一根根炸开又接上。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硬是用折扇撑住地面才稳住。
“主人!”寒星想动,却被阵法反噬力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别管我。”我抬头,声音已经变了调,沙哑得不像自己,“接下来……我自己来。”
体内的东西开始往外涌。不是灵力,也不是妖气,更不是仙元。那玩意儿像是混沌未分时的残渣,混着点错乱的规则、破碎的因果,还有三千年来我偷偷改过的那些“漏洞”残片。
它们全醒了。
发间的青铜夔龙簪“啪”地断了半截,一头黑发散下来,扫过肩头时竟泛出幽蓝的光,像是浸过冥河的水。玄衣鼓胀,袖口撕裂,银纹崩开,露出手臂上一道道浮现的旧伤——全是这些年被天道追杀时留下的,此刻全在渗血。
可血一离体,就被那股力量裹住,化作细丝缠进空气里,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
护法阵的符文开始共振。
一道光柱从我头顶冲天而起,刺穿血云。云层像被刀割开,哗啦一声裂出个大口子,露出后面漆黑的夜空。那不是正常的天,没有星,没有月,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渊主第一次沉默了。
然后,他怒吼:“你竟敢引混沌入三界!这是禁忌之法!”
“禁忌?”我咧嘴一笑,嘴角扯得生疼,“你们定的规矩,我不服。”
抬起手,五指张开,掌心朝天。那股力量顺着指尖窜出去,在空中凝成一道符——不是三界任何一门的符箓,是我自己写的,歪歪扭扭,像小孩涂鸦,但每一个笔画都踩在规则的裂缝上。
“改命。”我低声说,“从我开始。”
符成刹那,天地一静。
下一瞬,雷声炸响。
不是九天神雷,也不是劫云降罚,而是整个空间都在颤抖,像是被人用力摇晃的玻璃杯。远处的地平线扭曲了一下,山石无声崩塌,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护法阵的蓝光暴涨三丈,星盘剧烈震动,寒星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却还是死死按着碎片。
“撑住。”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快成了。”
她点点头,牙关咬得咯咯响,眼尾那颗朱砂痣红得发亮。
我转回身,双手合十,将那道符拍进胸口。
“以我之名——”
“逆写天命!”
轰!
整个人像是被劈成两半。一半还在站着,另一半已经飞出去了,灵魂和肉身短暂分离,看见自己站在光柱中央,浑身浴血,发如狂草,衣服破得像乞丐,可周身却缠绕着无数道金线——那是命运的丝,被我硬生生拽出来打结、剪断、重新编织。
血云开始溃散。
第一缕雾被撕开,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九柄悬浮的血刃中,最左边那一柄“咔”地一声,从中间断裂,化作黑烟消散。
剩下的八柄剧烈震颤,像是受到了什么压制。
“不可能!”渊主的声音终于慌了,“你没有资格改命!你根本不该存在!”
“对啊。”我抹了把脸上的血,笑出声,“所以我改命,天道判不了我犯规。”
脚下一蹬,整个人冲天而起,直扑那团最浓的血云。折扇甩手扔出,在半空化作一道屏障,挡住两柄袭来的血刃。我不管那些,继续往上,拳头攥紧,体内那股混乱的力量全压在右拳上。
“你说我是垃圾回收站?”我吼,“那你猜猜——谁才是清空回收站的?”
一拳砸进血云中心。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一种“噗”的轻响,像是戳破了一层薄膜。
血云猛地一缩,随即向外炸开,像是被打爆的脓包,腥臭的雾气四散飞溅。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倒像是千百个灵魂同时哀嚎。
我落回地面,单膝跪地,手撑着阵纹,喘得厉害。刚才那一击耗得太多,骨头缝里都在发虚,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我知道,赢了第一步。
“主人……”寒星爬过来,想扶我。
“别碰我。”我摆手,“现在我身上……不稳定。”
她停下,就地坐下,手还按着星盘。脸上全是汗和血的混合物,头发贴在额角,狼狈得不行,可眼神亮得吓人。
“您做到了。”她说。
“还没完。”我抬头看天。
血云虽然散了,但没彻底消失。残余的部分正在缓慢聚拢,比之前更暗,更沉,像是酝酿着什么。
而且,我感觉到不对劲。
脑子里的《天命漏洞手册》突然安静了。不是沉默,是……被屏蔽了。就像信号断了一样,明明还在,却读不到内容。
与此同时,胸口那道刚改写的命轨,传来一阵刺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血管往上爬。
我低头,看见锁骨下方,皮肤下浮现出一条红线,蜿蜒向上,直通咽喉。
不好。
改命成功了,但代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