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主的身影还在远处翻涌的血光里晃动,那双眼睛像钉子一样扎过来。我没理他,转身就走。
不是怕,是懒得陪他演完最后一幕。改命的事不能拖,越拖变数越多。我几步退回护法阵核心,脚底踩过冥河渗出的黑水,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寒星跟上来,喘得像跑了三千里山路,手里还死攥着那根变形戟。
她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刚才那张纸说的话——“楚昭本不存在”——谁听了都得愣一下。但她没问,也没再提,只是默默站到阵眼旁,把星盘碎片重新插进地面凹槽。
这丫头有时候蠢得让人火大,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我抬手摸了摸左眼的琉璃镜,镜片底下有点发烫,像是刚跑完一场长途跋涉的神识。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依旧安静,连个标点符号都没蹦出来。这种情况不多见,说明我们正站在某个规则盲区的边缘,一脚踩空就是虚无。
可我不信虚无。
我只信能拍得响、打得动、改得了的东西。
星盘稳稳悬在半空,青铜表面篆文流转,映着阵法微光,像一群小虫在爬。它平时最爱刷弹幕,一激动就冒“前方高能”“这波必崩”,被我骂多了还会假装死机抗议。现在倒是老实,纹丝不动,仿佛也意识到今晚不能出岔子。
我刚松了口气,它突然抖了一下。
紧接着,整块盘面猛地一暗,所有文字瞬间乱码,挤成一堆谁都看不懂的扭曲符号,最后定格成两行大字:
**“bUG!bUG!”**
**“检测到‘楚昭本不存在’悖论,逻辑链断裂,系统死机!”**
话音落下的刹那,星盘“咔”地一声熄了火,光全灭,连中心那点血契印记都黯淡下去。护法阵边缘立刻响起细微的裂帛声,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在空中蔓延开来,灵力波动像断线的风筝,开始往下坠。
寒星脸色变了。
她扑过去一把抱住星盘,像是怕它当场散架,两只手轮流猛拍盘面,嘴里嚷着:“醒醒!醒醒!你装什么死?主人要改命了,你这时候宕机算什么事?”
没人回应。
她又拍了两下,力气比打妖王还狠。
“你再不起来我拿渡魂舟砸你了啊!上次你还说人家船头刻的是帅哥,结果那是主人随手画的丑八怪!你有脸看还不让重启?”
星盘晃了晃。
还是没亮。
寒星急了,干脆抡起拳头砸下去,“砰”一声闷响,整个山洞都震了一下。她手掌通红,指节泛白,却咬牙继续拍,一边拍一边吼:“你给我转!给我亮!你不转我就把你熔了重铸成尿盆!”
就在她第五下砸下去的时候,星盘突然剧烈震动,发出“嗡——”的一声长鸣。
篆文重新浮现,先是歪歪扭扭拼出一行:“救命……被打活了……”
然后画面一闪,弹幕炸开:
**“666”**
**“绝绝子”**
**“苟住别浪”**
**“主播别跳,还有救!”**
最后定格在一句:“系统重启完成,监测功能恢复,当前状态:稳如老狗。”
护法阵的裂缝缓缓闭合,灵力重新流动,像是卡住的齿轮终于咬上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嘴角抽了抽。
这破铜烂铁,毛病比人还多,偏偏每次都能被寒星用最野的方式救回来。
她跪坐在地上,一手撑着阵眼石,一手揉着发红的手掌,喘着气嘀咕:“下次再死机,我真拿戟砸。”
“你砸得起吗?”我走过去,伸手敲了敲星盘边缘,声音清脆,“这玩意儿是你拿命换的材料炼的,砸了你也得赔。”
她抬头瞪我:“那也是您当初说‘随便弄点破烂就行’,我才去偷渊主藏宝库的星核碎片!”
“哦?”我挑眉,“所以你是承认偷东西了?”
“我不是偷!”她梗着脖子,“我是替天行道!他攒那么多好东西干嘛?天天念珠串骷髅,审美有问题!”
我懒得跟她扯这些,低头检查星盘运行状态。篆文流转正常,血契印记稳定,三界灵气波动数据也在实时更新。它虽然嘴碎爱摆谱,但确实是目前唯一能扛住“非存在者悖论”的监控系统。
毕竟,它的一部分神魂是我当年塞进去的。它要是彻底否认我存在,等于自己否定自己,逻辑上还得绕一圈才能罢工。
我指尖轻点盘面,调出护法阵能量曲线图。数值已经回归红线以上,暂时安全。
“还能撑多久?”寒星凑过来问。
“看你下次拍得多狠。”我说,“要是能把隔壁山头震塌,估计能撑到天亮。”
她撇嘴:“您就不能说句靠谱的?”
“靠谱的话我都写扇子上了。”我抽出檀木折扇晃了晃,“比如‘星盘若死,寒星掌呼’,这不刚应验了?”
她翻白眼:“那您写‘每日供奉糖糕三枚’我也照做?”
“你可以试试不供。”我收扇入袖,“看看明天谁的星盘会半夜报警说‘饿了’。”
她噎住,半天才嘟囔一句:“这破盘成精也就算了,怎么还学会讹人了……”
我没接话,目光落在星盘中央那点幽蓝火光上。那是血契与阵法连接的核心节点,此刻正微微跳动,像一颗活着的心脏。
我知道它刚才经历了什么。
一个存在于三界规则之外的存在,试图通过它来改写命运本身——这相当于让一台老式算盘去运行混沌算法,不出问题才怪。
但它挺过来了。
不是因为多先进,而是因为它够混账。
就像寒星拍它的那一拳,毫无技术含量,纯粹是蛮力加执拗,偏偏就把死循环给砸通了。
我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依旧沉默,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有没有提示不重要。
重要的是,阵还在,人没倒,工具也勉强能用。
至于“我本不存在”?
呵。
如果我真的不存在,那你们这群跟我较劲三千年的家伙,又是跟谁斗得这么辛苦?
寒星忽然抬头看我:“主人,接下来……真的要开始了吗?”
我盯着星盘,点了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把变形戟往地上一顿,双手按在阵眼两侧,低声念起引灵诀。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契共鸣的震颤,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
星盘感应到启动信号,篆文再次加速流转,弹幕刷得飞快:
**“前方高能!!”**
**“全体起立!”**
**“此战封神预定!”**
我抬起右手,指尖凝聚一丝幽光,缓缓压向阵心符印。
只要落下,改命之术就会正式启动。
整个三界的因果线都将被强行拉直、剪断、重织。
而我,就是那个拿着剪刀的人。
寒星忽然开口:“主人。”
我顿住。
她看着我,眼神很亮,像是烧着两簇不肯熄的火。
“您要是改完了命,记得回来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