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压在阵心符印上,幽光未散。
寒星那句“记得回来吃早饭”还在耳边飘着,轻得像根羽毛,却压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没回头,只是把那股即将落下的力道缓缓收了回来。
改命的事,不能急。
尤其是当你发现自己可能根本“不该存在”的时候。
星盘已经恢复正常,青铜表面的篆文流转如常,弹幕也恢复了日常刷屏:“稳了稳了”“主播别头铁”“建议先囤十箱糖糕”。寒星坐在阵眼旁,手搭在星盘边缘,指节还有点发红——刚才那一通猛拍的后劲还没过去。
她抬头看我,眼神里没问话,但意思很明显:接下来怎么办?
我没答,反而抬手将额间那枚玉简轻轻按了下去。
《天命诀》。
这玩意儿是三百年前从崩塌的昆仑墟里扒出来的,当时上面全是裂纹,像被雷劈过八百遍。我捡回去修了半年,结果一激活就冒出一行字:“欲改天命者,需自焚其身,或借‘不存在之血’为引。”
好家伙,不是烧自己就是找一个压根不该存在的东西当燃料。
我当时就把它扔抽屉底下了,心想谁脑子有病才信这种鬼话。
可现在……它又浮现在我识海里,金光刺眼,字字如钉。
“自焚?不存在之血?”我冷笑一声,“合着你们设局三千年,就是为了等我哪天想不开把自己点了?”
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依旧安静,连个标点都没蹦出来。这种情况不多见,说明我们正踩在规则的断层上——往前一步是虚无,往后一步是轮回井。
但我没退。
我闭上眼,任由玉简的金光渗入神识,反向推演它的逻辑链。
如果我真的“不存在”,那我的血能不能触发改命仪式?
换句话说,一个bug能不能修改系统本身?
答案很快就浮现了。
我睁开眼,掌心翻转,逼出一滴精血,滴在玉简之上。
血珠落下,并未蒸发,也没有被排斥,反而像是被吸住了一样,缓缓渗进玉简裂缝。片刻后,新字浮现:
**“引血者,须承命劫。”**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忽然笑了。
“承命劫?那你倒是劫一个给我看看啊。”
玉简没再回应,但它吸收了血,就意味着承认了我的“存在资格”。
我不是命外之人。
我是命里的死循环,是系统重启时卡住的那个进度条,是所有规则都想删又删不掉的残留文件。
所以他们才要设局三千年,用渊主、残页、血契一个个来试探我。
可惜啊,你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bug活着的时候,最怕的不是杀毒软件,而是用户懒得修。**
“主人?”寒星声音有点抖,“玉简……认了您的血?”
“不然呢?”我收回手,擦掉指尖残留的血迹,“它要是不认,我现在就已经化成灰了。”
她松了口气,可脸上的紧张一点没减,反而猛地站起身,握紧变形戟:“那……那就用我的血!我可以——”
“闭嘴。”我直接打断,“蠢货,你的血契里早就有我的血,够了。”
她愣住,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
我盯着她锁骨下那道尚未完全褪去的契约纹路,补了一句:“我要你活着镇阵,不是当祭品。”
这话一出口,她整个人顿了一下。
眼里的火没灭,但不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疯劲儿,而是慢慢沉淀成了某种更沉的东西——像是终于听懂了命令背后的真正意思。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星盘,最后把戟插回地面,低声道:“……我知道了。”
我没再看她,转身走向山洞深处。
脚踩在石地上,发出轻微的回响。这地方是我三百年前挖的密室,专门用来藏那些“不能让天道知道”的东西。墙上刻满了逆向符文,桌上堆着一堆破烂:半截断剑、一块焦黑的龟甲、还有个装着蓝色液体的瓶子,标签上写着“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采集样本”。
这些都是这些年我攒下来的“漏洞证据”。
我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枚青铜丹丸——拳头大小,表面布满细密裂纹,中心嵌着一颗漆黑如墨的眼状晶体。
**命源丹。**
传说中能承载天命之力的容器,炼制条件极其苛刻:需取九重天雷击木为基,以冥河底万年阴魂为引,最后还得有人自愿献出“命格烙印”。
我把它放在桌上,手指轻敲表面。
“咔”的一声,一道细缝裂开,里面浮现出微弱的蓝光。
成色一般,但能用。
“您这是……要开始准备了?”寒星跟进来,站在门口没敢靠太近。
“不然呢?”我把丹丸推到桌中央,“三天内,必须把护法阵重绘一遍,星盘得升级防火墙,还得找人去龙脊谷偷一份‘初代天律残卷’。”
“三天?”她皱眉,“这么急?”
话音刚落,一阵幽蓝火焰突然从我袖中窜出。
残页飘了出来。
它比上次更破了,边角焦黑,像是被人拿火燎过好几遍。火焰跳动两下,缓缓浮现出四个字:
**“三日后,决战。”**
然后火光一暗,整张纸软趴趴地往下坠。
我伸手接住,看都没看,直接塞进她怀里:“死物的话,信一半。”
她抱着残页,低头看着那几个字渐渐熄灭,声音很轻:“……它从来没说错过。”
“那是因为它只说快发生的。”我走到墙边,拿起一把刻刀,“它不说原因,也不说结果,就告诉你时间,让你自己往坑里跳。”
她没接话。
我开始在墙上划第一道符文。
刀锋划过石面,发出沙沙声。这是一组逆因果阵图,作用是让“改命仪式”在启动瞬间屏蔽天道感知。难度极高,错一笔整个山洞都会炸。
寒星默默走过来,站在我侧后方,手里还攥着那根变形戟。
“主人。”她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天您没回来……玄冥阁怎么办?”
我手一顿。
刀尖在墙上留下一道短促的划痕。
“你觉得我会死?”我继续刻,语气没变。
“我不知道。”她声音很平,“但您说过,改命是要代价的。我不怕死,可我怕您把自己算丢了。”
我停下动作,转头看她。
她站在那儿,胡服沾着干涸的血渍,发间的红绳歪了半边,眼里却亮得吓人。
像极了三千年前那个雪夜,我第一次看见她倒在十八渊口的样子——浑身是伤,嘴里还念叨着“我要活下去”。
我收回视线,继续刻最后一笔。
“我不会丢。”我说,“因为我早就知道,这场局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所以?”她问。
“所以——”我收起刻刀,拍掉手上的石粉,“我才更要赢。”
墙上的阵图完成了大半,剩下的部分需要配合命源丹才能激活。我走回桌前,拿起那颗青铜丹丸,指尖凝聚一丝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丹丸内部的蓝光开始流转,像是一条被唤醒的河。
就在这时,寒星忽然扑上来一把抓住我手腕。
“等等!”她声音急了,“您还没确认副作用!万一这丹有问题——”
“有问题我也得用。”我甩开她的手,“你以为我想拖到现在?残页都给出时间了,再不动手,等渊主缓过气来,下一次可就不只是血云巨手那么简单了。”
她咬着唇,眼尾那颗朱砂痣微微发烫。
“那至少……让我试一下。”她低声说,“我血契连着您,要是有反噬,我能扛一部分。”
我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星盘死机是谁砸活的?”
她一怔。
“你现在要是倒了,谁去拍它?”
她愣了几息,忽然也笑了,笑得有点涩:“……您还记得这事?”
“废话。”我拿起丹丸,往墙上阵图中心一按,“我记仇的事多了去了。”
蓝光骤然扩散,整面墙的符文同时亮起,映得山洞一片幽蓝。
寒星站在我身后,握紧了戟。
我知道她在等我说下一步。
我也知道,从这一刻起,每一步都在通往终点。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桌角那堆破烂:
“去把‘彼岸花蜜’和‘雷击木屑’拿来。”
她应了一声,转身去取。
我望着墙上流动的光纹,低声说:
“三日后,我亲自把天命簿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