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暮春的南州，阴雨连绵了整周。罗砚推开“魅影”酒吧的后门时，裤脚已经沾满泥泞，空气中混杂着酒精、烟草和潮湿霉菌的气味，与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腥气缠绕在一起。
“罗队，这边。”刑侦支队的年轻警员小林迎上来，脸色比酒吧里的霓虹还要苍白，“死者在二楼VIp包间，现场……很奇怪。”
罗砚点点头，戴上乳胶手套。他今年三十七，是南州市局刑侦支队重案组组长，从警十五年，经手的恶性案件不计其数，但踏入包间的那一刻，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刺痛了眼睛。
包间中央的真皮沙发上，躺着一具女性尸体。死者大约二十五六岁，穿着昂贵的丝质长裙，妆容精致，长发散落在肩头，像是睡着了一般。但她的脖颈处有一道整齐的切口，鲜血浸透了裙摆，在白色的地毯上蔓延开来，凝结成诡异的形状——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死者的瞳孔被人用红色颜料涂成了暗红色，眼角处还画着两道细长的红纹，像是蝴蝶的触角。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罗砚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现场。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死者的脖颈，切口平整光滑，边缘没有任何撕扯痕迹，显然是被极锋利的刀具一次性割断颈动脉。
“确认了，”小林递过平板电脑，“死者叫苏晚，二十七岁，是这家酒吧的驻唱歌手，艺名‘蝴蝶’。根据酒吧监控，昨晚十点左右，苏晚独自进入这个VIp包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包间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我们是强行破门而入的。”
“从里面反锁？”罗砚皱起眉头，“包间里还有其他出入口吗？”
“没有，”小林摇了摇头，“这个VIp包间是独立的，只有一扇门，窗户是固定的，无法打开。我们检查过门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密室杀人。”
罗砚站起身，走到窗边。窗户玻璃擦拭得一尘不染，外面是酒吧的后巷，巷子里堆满了垃圾，地面湿漉漉的，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他又走到门边，仔细检查着门锁。这是一款高级密码锁，除了密码解锁，还可以通过内部的旋钮反锁。
“昨晚和苏晚接触过的人有哪些？”罗砚问道。
“我们已经询问了酒吧的工作人员和部分顾客，”小林说道，“苏晚昨晚九点半结束演出后，和乐队的成员一起喝了杯酒，然后就独自离开了。有服务员看到她进了VIp包间，但没看到其他人跟进去。酒吧的监控显示，昨晚十点到凌晨案发期间，没有任何人靠近过二楼的VIp区域。”
“死者的社会关系呢？”
“苏晚的社会关系比较复杂，”小林说道，“她不仅是酒吧驻唱，还私下接一些商业演出，认识不少老板和富二代。另外，她有一个男朋友，名叫江哲，是一名画家，两人最近在闹分手。还有，酒吧里有一个常客，名叫赵凯，是做建材生意的老板，一直对苏晚纠缠不休，苏晚多次向酒吧经理投诉过他。”
罗砚的目光落在地毯上的血蝴蝶图案上，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这图案太过规整，不像是血液自然流淌形成的，更像是凶手故意绘制的。而且死者瞳孔被涂红，眼角画红纹，这些行为都透着一种诡异的仪式感。
“法医呢？什么时候到？”罗砚问道。
“法医老周已经在路上了，估计还有五分钟。”小林说道，“我们已经封锁了现场，技术科的同事正在提取指纹和痕迹。”
罗砚点点头，走到沙发旁，仔细观察着死者的衣物和随身物品。苏晚的手包里有一部手机、一个钱包和一支口红，钱包里的现金和银行卡都在，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技术科的同事正在尝试充电开机。
就在这时，法医老周带着助手赶到了现场。老周蹲下身，仔细检查着死者的尸体，脸色越来越凝重。“罗队，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死因是颈动脉破裂导致的失血性休克。”老周说道，“切口非常整齐，应该是被手术刀之类的高精度刀具切割造成的。另外，死者的瞳孔确实被人用红色颜料涂抹过，颜料成分需要进一步检测。还有，死者的手腕上有轻微的束缚痕迹，说明她生前可能被凶手控制过，但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可能是被凶手趁其不备袭击的。”
“束缚痕迹？”罗砚心中一动，“会不会是熟人作案？”
“不排除这种可能，”老周说道，“凶手对死者的身体没有任何侵犯，只是切割了颈动脉，绘制了血蝴蝶图案，涂抹了瞳孔，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报复或者某种仪式性的行为。”
罗砚站起身，目光扫过包间的四周。包间的装修豪华，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角落里放着一个音响，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他走到音响旁，打开开关，音响没有反应，显然已经没电了。
“技术科的同事，重点检查这个音响和墙上的画，看看能不能提取到凶手的痕迹。”罗砚沉声道，“另外，立刻联系苏晚的男朋友江哲和那个纠缠她的赵凯，让他们到公安局配合调查。”
二
审讯室里，江哲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拳头，眼神中充满了悲伤和愤怒。他穿着一件沾满颜料的外套，头发凌乱，看起来憔悴不堪。
“你最后一次见到苏晚是什么时候？”罗砚坐在他对面，语气平静地问道。
“前天晚上，”江哲的声音沙哑，“我们在酒吧门口吵了一架，因为她总是接一些乱七八糟的商业演出，我劝她不要再做了，她不听，还说我不理解她。之后我们就分手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罗砚问道。
“我在我的画室里画画，”江哲说道，“我一整晚都在画室，没有出去过。我的邻居可以作证，他昨晚十一点左右还看到我的画室亮着灯。”
罗砚让警员去核实江哲的不在场证明，结果显示，江哲的邻居确实在昨晚十一点左右看到过他的画室亮着灯，但无法证明江哲一整晚都在画室里。而且，江哲是一名画家，精通绘画技巧，具备绘制血蝴蝶图案的能力，这让他的嫌疑无法排除。
另一边，赵凯在审讯室里显得十分不耐烦。他穿着一身名牌西装，肚子微微隆起，脸上带着傲慢的神情。
“警官，你们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赵凯说道，“我只是酒吧的常客，偶尔和苏晚聊过几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你对苏晚纠缠不休，她多次向酒吧经理投诉你，这你怎么解释？”罗砚问道。
“纠缠？”赵凯嗤笑一声，“我只是欣赏她的才华，想请她吃饭、参加商业活动而已，这怎么能叫纠缠？她不愿意就算了，我也没有强迫她。”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
“我在我自己的别墅里，和几个朋友打牌，一直打到凌晨三点。”赵凯说道，“我的朋友都可以作证。”
警员核实后发现，赵凯的几个朋友确实证明他案发当晚一直在别墅里打牌，没有离开过。赵凯的不在场证明成立，嫌疑暂时被排除。
与此同时，技术科传来了消息。苏晚的手机充电开机后，发现里面有大量的暧昧信息，发送者是一个备注为“李总”的人。经过调查，“李总”名叫李卫国，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经常光顾“魅影”酒吧，对苏晚十分痴迷。另外，技术科在包间的音响里提取到了一枚模糊的指纹，经过比对，竟然是江哲的。
“江哲的指纹？”罗砚皱起眉头，“他说他前天晚上和苏晚分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为什么他的指纹会出现在苏晚的VIp包间里？”
罗砚再次提审江哲。面对指纹证据，江哲的脸色变得苍白，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撒谎了，案发当晚，我去过酒吧。”
“你去酒吧做什么？”罗砚问道。
“我放不下苏晚，”江哲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想和她好好谈谈，挽回我们的感情。昨晚十点半左右，我来到酒吧，看到苏晚进了VIp包间，我就跟了过去，想敲门进去，但是她没有开门。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就以为她不想见我，所以我就离开了。我真的没有杀她！”
“你在门口等了多久？有没有看到其他人靠近包间？”罗砚问道。
“我等了大概十分钟，”江哲说道，“期间没有看到任何人靠近包间。我离开酒吧后，就回画室了，一直画画到天亮。”
罗砚看着江哲悲伤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但他的指纹出现在包间里，而且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离开酒吧后的行踪，这让他的嫌疑依然很大。
就在这时，技术科又传来了一个重要线索。对苏晚瞳孔上的红色颜料进行检测后发现，颜料中含有一种特殊的成分，这种成分只有一家名叫“彩韵”的颜料厂生产，而这家颜料厂的最大客户，就是江哲所在的画室。
“越来越有意思了，”罗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江哲不仅有机会接触到这种颜料，还有机会接触到手术刀之类的高精度刀具。而且，他作为画家，对人体结构有一定的了解，具备精准切割颈动脉的能力。”
罗砚决定对江哲的画室进行搜查。江哲的画室位于城郊的一处废弃仓库里，里面堆满了画布、颜料和各种绘画工具。警员们在画室的角落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柜子，打开后，里面竟然有一把手术刀和一瓶红色颜料，颜料的成分和苏晚瞳孔上的完全一致。
面对这些证据，江哲彻底崩溃了。他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痛哭流涕：“我没有杀她，真的没有！这些东西都是我用来画画的，手术刀是我用来切割画布的，颜料是我常用的品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指纹会出现在包间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苏晚会死！”
罗砚看着江哲，心中充满了疑惑。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江哲，但他的反应又不像是凶手。而且，那个从里面反锁的包间，江哲是怎么进去杀人后又出来的？这始终是一个谜团。
三
案件陷入了僵局。罗砚反复查看现场的监控录像和勘查报告，试图找到遗漏的线索。他注意到，VIp包间的门锁虽然是从里面反锁的，但锁芯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被某种细长的工具撬动过。
“会不会是凶手用工具从外面反锁了门锁？”罗砚心中一动，立刻让技术科的同事对门锁进行详细检查。
技术科的同事经过仔细检测后发现，门锁的锁芯内部有轻微的损坏，确实有被工具撬动过的痕迹。而且，在门锁的缝隙里，提取到了微量的金属粉末，经过检测，这些金属粉末来自一种特殊的合金，这种合金通常用于制作精密的开锁工具。
“看来凶手是用专业的开锁工具从外面反锁了门锁，制造了密室杀人的假象。”罗砚说道，“江哲虽然有嫌疑，但他并不具备专业的开锁技能。这说明，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罗砚重新梳理了案件的线索，将目光放在了那个备注为“李总”的李卫国身上。李卫国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有钱有势，而且对苏晚十分痴迷，会不会是因为苏晚拒绝了他的追求，所以他怀恨在心，痛下杀手？
罗砚立刻派人调查李卫国的背景和案发当晚的行踪。调查结果显示，李卫国在案发当晚有不在场证明，他当时正在参加一个商业晚宴，有很多人可以作证。但罗砚并没有放弃，他觉得李卫国的不在场证明太过完美，反而有些可疑。
罗砚决定亲自接触李卫国。他以调查案件为由，来到了李卫国的公司。李卫国身材高大，穿着昂贵的西装，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面对罗砚的询问，他显得十分配合，详细讲述了案发当晚的行踪。
“苏晚是一个很有才华的歌手，我确实很欣赏她，”李卫国说道，“但我只是把她当作朋友，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她的死让我很痛心，希望警方能够尽快抓到凶手。”
罗砚看着李卫国，眼神锐利如刀：“李总，你和苏晚之间真的只是朋友关系吗？我们在苏晚的手机里发现了大量你们之间的暧昧信息，而且有目击者称，你曾多次在酒吧里对苏晚动手动脚。”
李卫国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警官，那些暧昧信息只是玩笑而已，我和苏晚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至于动手动脚，那只是误会，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她。”
罗砚没有再追问，他知道从李卫国口中很难得到真相。他决定对李卫国的住所和公司进行搜查。在李卫国的别墅里，警员们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在他公司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一个隐藏的保险柜。打开保险柜后，里面有一沓照片，照片上都是苏晚，有她在酒吧演出的照片，有她私下逛街的照片，还有一些她和其他男人的亲密照片。
“看来李卫国对苏晚的痴迷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小林说道，“他很可能因为苏晚和其他男人有染，所以才杀了她。”
罗砚点了点头，心中更加确定李卫国就是凶手。但他的不在场证明又该如何解释？罗砚再次查看了李卫国参加商业晚宴的监控录像，发现他在晚宴进行到一半时，曾离开过宴会厅，大约十五分钟后才回来。
“十五分钟，足够他从晚宴现场赶到酒吧作案，然后再回来吗？”罗砚算了一下，晚宴现场离酒吧大约有二十公里，正常情况下，开车需要三十分钟左右，但如果超速行驶，十五分钟也不是不可能。
罗砚立刻让警员调取了晚宴现场到酒吧的路段监控。果然，在案发当晚十一点左右，监控拍到了李卫国的车超速行驶在那条路上。而且，在酒吧附近的一个监控里，拍到了李卫国的车在案发时间段出现过。
“证据确凿！”罗砚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李卫国就是凶手！他在晚宴上借口离开，开车赶到酒吧，用专业的开锁工具打开了苏晚的VIp包间门，趁苏晚不备，用手术刀割断了她的颈动脉，然后绘制了血蝴蝶图案，涂抹了她的瞳孔，制造了仪式感。之后，他用开锁工具从外面反锁了门锁，制造了密室杀人的假象，然后开车返回晚宴现场，完成了不在场证明。”
罗砚立刻下令，对李卫国实施抓捕。当警员们赶到李卫国的公司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经过调查，李卫国在得知警方怀疑他后，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潜逃国外。
警方立刻在机场、火车站、港口等交通要道设置关卡，对李卫国进行拦截。最终，在南州市国际机场的登机口，警员们将准备登机的李卫国抓获。
四
审讯室里，李卫国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眼神躲闪。面对罗砚出示的证据，他再也无法抵赖，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我真的很爱苏晚，”李卫国的声音沙哑，“我第一次在酒吧见到她，就被她的歌声和美貌吸引了。我对她展开了追求，给她送了很多贵重的礼物，请她参加各种商业活动，但她始终对我不冷不热，还和那个画家江哲纠缠不清。”
“案发当晚，你为什么要杀她？”罗砚问道。
“因为我看到她和江哲在酒吧门口吵架，之后她就进了VIp包间，”李卫国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我以为他们是在约会，我嫉妒得发疯。我在晚宴上坐立不安，最终还是忍不住，借口离开，开车赶到了酒吧。我用事先准备好的开锁工具打开了包间门，想和她好好谈谈，但她看到我后，不仅不领情，还对我破口大骂，说我恶心、变态。我被她激怒了，一时冲动，就用随身携带的手术刀割了她的脖子。”
“血蝴蝶图案和涂抹瞳孔，是怎么回事？”罗砚问道。
“苏晚的艺名是蝴蝶，我觉得她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李卫国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想让她永远留在我身边，成为我专属的血蝴蝶。涂抹她的瞳孔，是因为我觉得她的眼睛太美了，我不想让她再看其他男人。”
罗砚看着眼前这个被爱情扭曲了心灵的男人，心中充满了厌恶。“你知道吗？你所谓的爱，是多么的自私和残忍。你不仅夺走了苏晚的生命，还毁了她的家人和朋友的生活。”
李卫国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案件告破后，罗砚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中感慨万千。这起案件，看似是一起简单的密室杀人案，但背后却隐藏着一段扭曲的爱情和深深的嫉妒。血蝴蝶的图案，原本象征着美丽和自由，却被凶手赋予了血腥和恐怖的含义。
江哲被无罪释放，但他因为撒谎和涉案，受到了相应的处罚。他离开了南州，据说去了一个偏远的小镇，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苏晚的家人和朋友为她举办了葬礼，酒吧里也挂起了她的照片，以此纪念这个曾经像蝴蝶一样美丽的女孩。
罗砚拿起桌上的勘查报告，轻轻合上。他知道，作为一名刑警，他的责任就是查明真相，为死者讨回公道。虽然案件已经告破，但他心中依然有一丝沉重。他希望，这样的悲剧不要再发生，每个人都能珍惜生命，用正确的方式去爱和被爱。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亮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罗砚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案件等着他，但他会始终坚守自己的信念，用正义和勇气，守护着这座城市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