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钻得人鼻腔发疼，顾屿睁着眼睛熬过了一整夜。
输液管里的液体冰凉，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胃里的绞痛倒是缓解了不少，可重感冒的症状依旧凶猛。
鼻腔堵塞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咙的灼痛，连带着脑袋昏沉得像灌了铅，眼皮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清晨七点，护士进来拔针，指尖触到他发冷的皮肤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顾先生，你体温还没降下来，建议再留院观察一天。”
顾屿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拒绝：
“不用了，谢谢。”
他实在受不了独自待在病房里的冷清，那满室的消毒水味，只会让他更想念裴川身上的雪松味，更觉得孤单。
结完账走出医院，清晨的冷风裹着湿气扑面而来，顾屿下意识地缩紧脖子，双手死死捂住口鼻。
一声压抑的喷嚏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咳嗽，震得他胸腔发疼，眼泪生理性地涌了出来。
他这副狼狈模样，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目光里带着好奇与探究，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快步走进街角的便利店，直奔货架拿起一包100抽的纸巾，付完钱就迫不及待地抽出一张，轻轻按压在早已破皮的鼻尖上——反复的擦拭让鼻尖红肿刺痛，一碰就像针扎似的，可他别无选择。
“阿嚏——”
又是一声喷嚏，顾屿弯着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纸巾上沾了点点血丝。
他吸了吸鼻子，浓重的鼻音让声音含糊不清。
“老板…咳咳…麻烦再来包口罩…咳咳咳…”
打车时，司机看着他口罩下苍白的脸色和不停咳嗽的模样，特意把车内空调调高了些：
“小伙子，感冒挺严重啊，要不要先去药店买点药？”
顾屿摇了摇头，报出叠墅的地址，声音微弱：
“谢谢，不用了。”
车子朝着叠墅的小区开去。
顾屿靠在车窗上，脑袋昏沉得厉害，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心脏也因为浓浓的思念而闷得发慌。
他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裴川的模样，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他温柔的安抚，想念他说“有我在”时的坚定。
抵达叠墅小区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顾屿付了钱，拎着便利店买的纸巾和仅剩的胃药，一步步走向那栋承载着他所有期待的房子。
装修已经接近尾声，外墙的脚手架已经拆除，露出了简约大气的外观，门口的绿植也已经栽种好，初具雏形。
工人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看到顾屿进来，连忙打招呼：
“顾老师好啊！哎呀，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顾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说：
“好多了，最近辛苦你们了。”
他不想让别人担心，更不想让裴川知道他住院的事，怕他分心。
他走进屋内，装修的粉尘味还未散尽，混合着油漆和木材的味道。
客厅的地砖已经铺好，沙发和家具也都摆放到位，深灰色的沙发格外显眼，是他特意为裴川选的。
书房的书桌靠着窗户，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桌面上的灰尘。
露台的栏杆已经安装完毕，站在上面，可以看到远处的湖泊和树林。
顾屿慢慢走上露台，深秋的阳光带着淡淡的暖意，洒在他的皮肤上，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
他靠在栏杆上，想象着以后和裴川在这里晒太阳的样子：
裴川会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呼吸拂过他的耳朵，轻声说“顾老师，这里真好”；他会靠在裴川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的雪松味，再也不用忍受分离的痛苦。
嘴角刚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胃里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着，和他的幸福幻想较劲。
顾屿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地弯腰，双手紧紧按住上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顺着脊椎往下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嗬……”
他压抑地闷哼出声，声音沙哑破碎，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他扶着栏杆，缓缓蹲下身，蜷缩在露台的角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远处传来情侣的嬉笑声，清脆而甜蜜，顺着风飘过来，与他此刻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屿苦笑一声，鼻腔里的酸涩与胃里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体温多少度，只觉得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四肢酸软无力，连咳嗽打喷嚏的力气都没有了。
工人们陆续下班了，临走时叮嘱他：
“顾老师，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顾屿点了点头，没有动。
他依旧蜷缩在露台的角落，直到夕阳渐渐西沉，金色的阳光洒在未完工的露台上，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气温也越来越低，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在清醒与模糊之间反复拉扯。
他慢慢站起身，踉跄着走进客厅，颓废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手机放在身边，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裴川发来的消息：
[顾老师，圣诞假期的机票买好了，下个月就回国，等我。］
顾屿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眼底的疲惫与绝望交织在一起。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想回复一句［想你，等你。］，可指尖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他期待重逢，期待再次拥抱裴川，期待能和他一起住进这个新家。
可他又怕，怕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怕自己给不了裴川幸福，怕自己配不上他。
秦旭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的优秀、他的家境、他的执着，像一座大山，压得顾屿喘不过气。
顾屿叹了口气，将手机扔在一边，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渐渐变黑的夜空。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路灯的微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出他苍白而憔悴的脸庞。
胃里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身体的寒冷与心里的绝望交织在一起，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裴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