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墅的客厅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映着顾屿苍白憔悴的脸。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怀里抱着裴川的黑色外套，布料上早已淡去的雪松味是此刻唯一的慰藉。
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A市的凌晨三点，万籁俱寂，而波士顿正是午后，裴川应该还埋首在哈佛的图书馆里，为期末考核奋战。
自从裴川进入期末季，他们的视频次数就少得可怜。
以前约定好的每晚十点，变成了偶尔的文字消息，有时甚至隔上一两天才有回应。
顾屿理解他的忙碌，哈佛医学院的期末考核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可理解背后，是翻涌的思念和止不住的孤单。
胃里的隐痛又开始发作，比以往更甚，像是有无数根针在缓慢穿刺。
顾屿蜷缩得更紧了，双手紧紧按住上腹，冷白皮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与裴川的聊天框，最新一条还是他昨天下午发的“工地进度很快，书房已经弄好了”，至今没有回复。
他犹豫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摩挲，终于小心翼翼地敲下一行字：
“胃有点疼。”
发送成功的瞬间，他紧紧攥着手机，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敢发语音，怕自己沙哑的声音暴露重感冒的状态；不敢说疼得厉害，怕打扰裴川复习。
他只是卑微地希望，能得到一句关心，一句安抚，哪怕只是简单的“多喝热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机始终没有动静。
顾屿靠在墙壁上，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反复拉扯。
胃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从钝痛变成了灼痛，一阵一阵地抽着，疼得他浑身发抖。
他从背包里翻出胃药，倒出四粒干咽下去，药物的苦涩在喉咙里蔓延，与心里的酸涩交织在一起。
他就这样抱着手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从凌晨三点等到天亮。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亮了他眼底的疲惫与失望。
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他几乎是弹坐起来，眼底瞬间燃起一丝希望。
可看到消息内容的那一刻，所有的期待都化作了冰冷的失望。
裴川的回复很简短：
“中午你在办公室等着，王叔会给你送阿姨做的养胃餐。上班时候多喝热水，不好意思我期末太忙了。”
没有关心他疼得厉害不厉害，没有问他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甚至没有一句温柔的安抚，只有程序化的安排和一句轻描淡写的“不好意思”。
顾屿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扒拉着，疼得他呼吸一滞。
胃里的灼痛骤然加剧，比刚才更甚，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几乎要将他吞噬。
原来，没有他在身边，自己的疼痛也变得无足轻重。
他的难受，他的思念，在裴川的期末考核面前，不过是可以被忽略的小事。
“是啊，你太忙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破碎，眼泪无声地掉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
他以为自己在裴川心里是特别的，以为哪怕隔着山海，自己的疼痛也能被他放在心上。
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让他清醒地认识到，没有他，裴川也能过得很好，甚至更好，不用为他的病痛分心，不用为他的情绪牵挂。
顾屿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07:00。
该去上班了，他不能迟到，不能让学生看到他的狼狈。
他强撑着从地板上爬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蜷缩而发麻，胃里的疼痛还在持续，头也因高烧昏沉得厉害。
他完全忘记了应该在镜子前打理一下自己，忘记了自己脸色苍白如纸，发型凌乱，眼底满是红血丝，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憔悴得像个流浪汉。
他抓起背包，踉跄着走出叠墅，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学校。
车上，他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裴川的回复，心里的疼痛与失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出租车抵达学校门口，顾屿付了钱，刚想下车，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私信，来自小红书——是秦旭。
私信内容很长，字里行间都透着炫耀的意味：
“顾老师，早上好啊。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我今天在哈佛的咖啡厅偶遇裴川学长了，他看起来有点累，不过还是和我聊了很久。我们聊了他的期末考核，聊了他的实验进展，还聊了波士顿的天气。他说他最近压力很大，我给了他一瓶我特意从国内带过去的安神精油，他收下了，还跟我说谢谢呢。顾老师，你看，我和他之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多了，而你呢？除了给他添麻烦，给他增加负担，还能做什么？”
秦旭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戳中了顾屿心底最敏感的地方。
他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胃里的疼痛瞬间达到了顶峰，疼得他弯下腰，双手紧紧按住上腹，几乎要吐出来。
原来，秦旭已经能和裴川聊那么久，能给他送安神精油，能陪在他身边，分担他的压力。
而他呢？
远在国内，除了让他担心，让他分心，什么也做不了。
他甚至连一句关心的话，都要等上八个小时才能收到，还要被一句“不好意思我太忙了”草草带过。
顾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删掉了秦旭的私信，把手机塞进背包里，推开车门，踉跄着走进学校。
路上遇到同事，对方惊讶地看着他：
“顾老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假休息一天？”
顾屿强装镇定，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说：
“没事…咳咳咳…可能是没休息好。”
他不敢多说一句话，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他走进教学楼，走廊里的学生们都在议论着什么，偶尔有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好奇与探究。
顾屿低着头，快步走向办公室，每一步都觉得耗尽了全身力气。
胃里的疼痛还在持续，心里的绝望也越来越深。
他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他和裴川的爱情，能不能抵得过距离的考验，抵得过秦旭的挑衅，抵得过他越来越差的身体和越来越深的自卑。
跨洋时差，跨不过的是人心的距离。
顾屿趴在办公桌上，双手紧紧按住上腹，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桌面的教案。
他等了裴川一夜的消息，等到的却是失望与刺痛，等到的是秦旭的炫耀与挑衅。
这一刻，他真的累了，累到几乎要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