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散去时，江临渊的脚已经踩在了实地上。
他一手还搭在上官玥肩上，另一只手紧握离火旗，旗面贴着手臂，温度比刚才低了些。四周没有风，也没有声音，连呼吸都显得太重。
眼前是一条向上的石阶路，宽约三丈，两侧长满深绿青苔，一直延伸进上方翻涌的云雾里。每一级台阶表面都刻着细密纹路，像是星图，又像是某种阵法符号。抬头看不清尽头，只能隐约看见高处有一座倒塌了一半的牌坊，横梁斜插在崖壁间。
陈慕白落在最后，落地时膝盖微屈，稳住身形。他立刻转身看向来路，却发现他们穿过的那道青光之门已经消失，背后只剩一片虚无的灰白。
“我们出来了。”他说，声音很轻，但在这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江临渊没动。他盯着脚下这级台阶，慢慢蹲下身，用旗尖轻轻刮开一块青苔。下面露出半枚星纹，线条古拙，边缘泛着极淡的银光。
他忽然想起系统界面里曾经弹出过一张地图碎片——那是他在实验楼地下签到七日解锁的“大始洞天坐标”，上面就有类似的星象排列。
“这地方……我见过一部分。”他低声说。
上官玥这时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只铜制罗盘。盘面是她和江临渊一起炼的，指针由碎雷铁打磨而成，对灵气波动极为敏感。此刻指针正在剧烈晃动，起初指向高处某点，随后缓缓偏转，最终停在第三千阶的位置。
“那里有东西在呼应剑胚。”她开口，语气平稳，但眉心微微皱起，“不是攻击性的，像是一种频率引导。”
陈慕白走上前两步，仔细观察前方石阶。他抬手示意：“别靠太近边缘。这种遗迹最怕触发承重机关，一步错，整段塌。”
他说完便往前迈了一步，脚掌落在第七阶中央。地面没有异样。
他又走一步，踩在第八阶。
一切如常。
就在他准备继续前进时，脚下突然一空。
整片石阶从中间裂开，下方岩层瞬间消失，露出一个漆黑深渊。气流倒卷而上，带着一股焦铁与尘土混合的气息。陈慕白身体失衡，本能地往后跃，但右脚还是滑出了边缘。
江临渊反应极快，左手一甩，离火旗脱手而出。火焰暴涨，旗面化作一条火索，缠住上官玥腰间的皮带将她猛地拉回，同时借力前冲，一把抓住陈慕白的手腕，硬生生把他拽了回来。
可他自己却因用力过猛，右脚踏空。
身体急速下坠。
千钧一发之际，他左手猛挥，五指狠狠抠进前方一块凸起的石棱。那石块恰好是一组星图的一部分，边缘锋利，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石面流下，渗入星纹缝隙。
他挂在半空，脚下是无底黑暗。
“别松手！”上官玥喊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急。
江临渊咬牙撑住，右手迅速收回离火旗，旗尖点地，试图借力翻身上去。但旗尖刚触到第九阶，整块石面就开始轻微震动。
系统提示突然出现在眼前：
【检测到太古阵纹，建议勿触】
字迹是墨黑色，卷轴边缘泛起一丝血线，三秒后自动消散。
江临渊瞳孔一缩。这是系统第一次用这种形式发出警告。
他立刻松开左手，任由那块带血的石棱掉落深渊，没有再尝试攀爬原路。
下方黑洞依旧张着口，却没有传来任何回音，仿佛吞噬了所有声响。
三人重新聚在第六阶平台，彼此都没有说话。过了几息，陈慕白才开口：“刚才那一段，是我踩下去才塌的。但我走的每一步，都是避开图案中心的。”
“说明它不是按重量来的。”江临渊抹了把脸，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是顺序，或者位置。”
“也可能是完整性。”陈慕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印，“我踩的地方，星图是完整的。而你刚才抓的那块石头，星图缺了一角。”
上官玥蹲下身，将罗盘放在第六阶右侧边缘。那里有一道裂缝，星图被分成两半。罗盘指针先是抖了几下，然后缓缓转向第三千阶方向，稳定不动。
“残缺的是生路。”她说。
江临渊看着手中离火旗，火焰颜色仍有些暗沉，显然此地压制灵力运转。他把旗子收进背包侧袋，又撕下一段衣袖缠住手掌。
“那就跳着走。”他说，“只踩有破损星图的台阶，避开完整的。”
陈慕白点头：“我来前面探路，每次只踩一个点，确认安全再示意你们跟上。”
他取出一枚雷符捏在指尖，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第一段跳跃很顺利。他们从第六阶跳到第十一阶右侧边缘，那里有一块明显断裂的星图，缺口呈锯齿状。落脚后地面稳固，没有任何反应。
接着是第十六阶左侧、第二十三阶背面、第三十阶角落……
每一步都极其谨慎。有时看似相邻的台阶，中间却隔着一段必须跃过的空白。一旦踏错，就会引发连锁塌陷。
走到第一百阶时，江临渊忽然停下。
“等等。”他盯着前方第五百阶位置，“那一块星图，形状变了。”
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级台阶上的星纹确实与其他不同，主图完整，但在外围多刻了一圈逆旋纹路，像是后来被人强行加上去的。
“有问题。”上官玥说，“罗盘刚才没指向那里。”
陈慕白眯起眼：“有人改过这里的阵法。”
“不止是改。”江临渊摇头，“是封印。那一圈纹路，是用来锁住什么东西的。”
话音未落，他背包外那截烧过的香突然轻轻晃了一下。
不是风吹，也不是动作带动。
是它自己动的。
三人同时察觉到了异常。
江临渊伸手握住香头，指尖传来一丝温热，不像之前那样冰凉。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前方第五百阶的星图突然亮了一下。
不是火焰，也不是灵光，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微光，一闪即逝。
紧接着，整条石阶路上的所有星图，开始以极慢的速度旋转。
幅度很小，几乎难以察觉，但江临渊看得清楚——每一级台阶上的图案都在偏移角度，像是在重新排列组合。
“阵法在调整。”陈慕白低声道，“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激活这条路。”
“不是我们。”上官玥握紧了剑柄，“是上面。”
他们抬头望去。云雾深处，那座残破牌坊的轮廓似乎比刚才清晰了一些。一道影子立在横梁之上，静止不动，看不清面目。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人移动。
直到江临渊发现，自己缠着布条的左手掌心，正缓缓渗出新的血珠。那些血顺着布料边缘滴落，刚好落在脚下的星图缺口处。
血迹融入石缝的瞬间，前方第三百阶的星图微微一颤，发出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机关松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