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不断的地震波,随着白猿那雷鸣般的鼾声,终于渐渐平息。
一种死一般的寂静,混合着烧焦木料的哔啵声,笼罩了整座安乐镇的废墟。
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如同受惊的地鼠,小心翼翼地从藏身的角落钻了出来。
他们看着那座在废墟中完好无损、散发着柔和金光的“圣域”,又看看不远处那头蜷缩着、山峦般沉睡的巨兽,眼神里充满了混杂着敬畏、恐惧与茫然的复杂情绪。
一种全新的、基于绝对力量的原始秩序,正在废墟之上自发地形成。
一处半塌的货栈内,苏清蝉已经建立起了临时的指挥部。
“大掌柜,我们……我们所有的地面店铺、货栈,全没了……”一名账房先生声音颤抖地汇报着,几乎要哭出来。
“哭什么?”苏清蝉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只有冰冷的决断,“现在开始,忘记银子!活人、物资、情报,才是我们新的资产!立刻统计幸存人手,清点可用物资,派出探子,摸清其他势力的位置和状态!最重要的是,绘制一张包含‘圣域’和‘巨兽’的新地图!”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而在赵寂的营地,效率显然更高。一张简易的沙盘已经初步成型,沙盘中央,圣域和白猿的位置被两枚醒目的红色石子标记出来。
“殿下,给陛下的密报……”亲卫统领低声请示。
赵寂沉吟片刻,拿起笔,在一卷帛书上写道:“安乐镇顾长乐,疑似掌握号令天人之能,其威胁等级……”他顿了顿,划掉了原本写下的“天人”,重新落笔,“……神级。”
废墟的一角,几名失去领袖的沧浪剑盟弟子,正为了一小袋浑浊的饮水而争吵,甚至拔剑相向。没有了秩序,最原始的欲望开始抬头。
圣域内,顾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苏清蝉的坚韧,赵寂的审慎,以及底层民众在绝望中的挣扎与丑恶。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刘翠花的身上。
这位曾经能为了三文钱房租叉腰骂上半个时辰的包租婆,此刻正麻木地坐在一截断裂的房梁上,没有哭,也没有动,怀里紧紧抱着那半截拨浪鼓,仿佛一尊风干的石像。
这平静的绝望,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嚎哭都更刺痛顾休的心。
他缓缓收回目光,心中那份刚刚因解决白猿而松弛下来的情绪,重新凝固成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
这一切的源头,是鹰愁峰上那个贪婪的、吵闹的“垃圾”。
只要那个垃圾不被清理掉,刘翠花们的悲剧,就会一遍又一遍地重演。
“师父……”石敢当终于从宕机状态中恢复过来,刚想说些什么。
顾休却转过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平静语气说道:“石敢当。”
“哎!弟子在!”
“看好家。”顾休淡淡道,“我出去一趟。”
石敢当愣住了,下意识地问:“师父,去哪儿啊?”
顾休的目光穿透了圣域的光幕,望向了鹰愁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去把山顶上那个最大的垃圾,”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清理掉。”
垃圾?清理掉?
石敢当的大脑再次cpU过载。山顶上那个……不是引动天地变色的绝世魔头吗?怎么到了师父嘴里,就跟后院需要打扫的垃圾一样?
顾休的意识却在高速运转。
直接冲上山顶杀人?简单粗暴,但那一瞬间爆表的因果值,恐怕会立刻引来姬珩那种级别的“天道程序员”的直接干预,后患无穷。自己刚刚才把一个麻烦按下去,绝不能再惹来一个更大的。
他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能让他置身事外,最好还能嫁祸于人,不,是“物归原主”的计划。
他的脑海中,几颗可用的“棋子”逐一浮现:伤势不明但目标一致的燕白露;手握重兵、隔岸观火的赵寂;以及……身边这头睡得正香,作为地脉“亲儿子”的白猿。
一抹熟悉的、带着三分算计七分懒散的笑容,终于回到了顾休的嘴角,只是眼底的冰冷却未消散分毫。
他走到圣域边缘,没有立刻踏出,而是盘膝坐下,闭上双眼,仿佛又进入了假寐状态。
他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一个合适的“借口”,等一场由他亲手策划的风暴。
废墟之上,新的一天即将来临,晨曦的光芒即将刺破黑暗。
但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到,这只是另一场更大风暴前,短暂而令人窒息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