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冲击,如期而至。
但这一次,不再是摇晃,而是撕裂!
嗤啦——
数十道巨大的地裂缝,毫无征兆地从城中心向四周疯狂蔓延,最宽处足有丈许,深不见底的漆黑裂口仿佛地狱张开了它的巨口,贪婪地吞噬着街道、房屋,以及来不及躲闪的人。
“轰隆——”
安乐镇的最高建筑,也是最负盛名的地标——醉风楼,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痛苦呻吟。它那雕梁画栋的三层楼体,从中间的位置,被一道斜向上的巨大裂缝贯穿,随即像一根被折断的积木,轰然倒塌。
无数还在楼内惊慌失措、试图避难的江湖客,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数以万斤的砖石木料瞬间掩埋。
苏清蝉引以为傲的、由万商钱庄用最坚固的材料修建的整条商业街,此刻如同多米诺骨牌。剧烈的地陷让第一座店铺向下坍塌,引发了连锁反应,一座接一座的华美建筑在爆裂声中化为一片狼藉的废墟。
站在远处一座尚还屹立的高楼上,苏清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精致的妆容下,脸色苍白如纸。但她死死握着栏杆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
镇中心的公约广场上,那块象征着安乐镇虚假和平的、由整块巨石雕刻而成的“安乐镇公约”牌匾,在又一次剧震中,从高大的基座上轰然滑落。
石匾正面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在一声巨响中,碎裂成了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
一名正没命奔逃的武者,恰好路过,一块锋利的碎片如暗器般激射而出,精准地划开了他的喉咙,温热的血溅在破碎的“公约”二字上,显得无比讽刺。
“大人!救人啊!”
镇武司驻地,一名年轻校尉看着不远处被倒塌屋檐压住双腿、哭喊不止的平民,双眼赤红地向穆红袖请命。
穆红袖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痛苦,但声音却冰冷而坚决:“执行命令!保护皇产优先!所有卷宗,一份都不能少!”
稷下学宫的临时驻地,几位老学究在文昭衣的带领下,正用微弱的浩然正气结成一个摇摇欲坠的护罩,拼死保护着几箱刚刚从遗迹中拓印出的典籍孤本。对于护罩外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们仿佛充耳不闻,口中只是喃喃念着:“斯文不能断……斯文绝不能断……”
混乱的人群中,并非所有人都想着逃命。
游方食客舌尖叟,此刻正抱着一口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的巨大汤锅,跪在废墟中嚎啕大哭,声音比死了亲爹还要凄惨。
“我的汤!我吊了十二个时辰的百鸟朝凤汤啊!就差最后一步了啊!”他疯癫的模样,成了这末日景象中一抹荒诞至极的注脚。
懒人武馆也没能幸免。
“轰!”
一面承重墙轰然倒塌,屋顶瞬间塌陷了大半,灰尘和瓦砾如下雨般落下。
“刘大娘!王小二!”石敢当看到街对面熟悉的邻居被埋在了瓦砾下,嘶吼着就要冲出去救人。
“回来!”顾休一把将他死死拉住,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别去送死!”
暗巷里,人性的善与恶在灾难中被无限放大。一名粗豪的武者运起所剩不多的内力,一掌推开压在小女孩身上的横梁;而就在他不远处,一名形如瘦猴的盗贼,正趁火打劫,兴奋地撬开了一家倒塌当铺的钱箱。
鹰愁峰顶。
苍九旻能清晰地感受到,安乐镇中无数生命在消逝时,那一缕缕逸散出的精纯生命精气,正被“吞龙桩”汇聚、提纯,然后源源不绝地输送进他的体内。
力量暴涨的快感让他愈发愉悦。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尝一杯由无数生命酿造的无上美酒,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懒人武馆内,就在主体结构即将完全崩溃的前一刻,顾休敏锐地察觉到,脚下那口后院古井的位置,传来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温暖而稳定的气息,如同风暴眼中的宁静。
魔宗的秘密据点里,燕白露强行压下体内因外界邪力而翻腾不休的业火,对身边的亲信冷冷下令:“收缩防线,保存实力。听着,这不是我们的战斗。”
但她的目光,却不时地瞥向据点里一个阴暗的角落。那里,本该是蚩幽长老待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
沧浪剑盟的营地内同样一片狼藉,但核心区域却在阵法的保护下安然无恙。陆清风呆呆地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安乐镇,又看了看营地里那些神情冷漠、仿佛事不关己的同门,他从小建立的、关于正道与侠义的信仰,在这一刻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七皇子的庭院里,精密的阵法将所有震动与喧嚣隔绝在外。赵寂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和升腾的黑烟,对身边的护卫统领淡淡说道:“去,把穆红袖救出来。一个有原则的棋子,死了可惜。”
“遵命。”
轰隆隆!
懒人武馆的屋顶,在最后一次剧震中,再也支撑不住,带着万钧之势,彻底塌了下来。
无数的房梁、砖石、瓦片,瞬间便将顾休和石敢当所在的位置,完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