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峰顶。
苍九旻的手掌,重重地按在了主桩“天元桩”之上。那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是他枯朽生命中唯一的真实。
他的眼中,疯狂与贪婪交织成一片燃烧的星云,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咆哮。
“发动!”
三名护法长老闻令,体内的宗师境真元如开闸的洪水,毫无保留地灌入身前的“吞龙桩”!
嗡!嗡!嗡!
巨桩上的暗红色符文,仿佛被灌入了鲜血,逐一亮起,发出刺耳的嗡鸣,宛如深渊巨兽在苏醒前因极度饥饿而发出的咆哮。
无形的能量如剧毒的根须,在一瞬间穿透厚重的岩层,精准地刺入大地深处,死死缠绕住了那条沉睡的地脉,开始了最野蛮、最粗暴的撕扯与抽取。
……
安乐镇,长街。
几名负责夜间巡逻的武者正百无聊赖地走着,其中一人忽然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怪了,怎么感觉脚底下空了一下?”他嘟囔着,跺了跺坚实的青石板路。
“你是不是昨晚在听风酒楼喝多了?”同伴嘲笑道,“还脚底发空,我看你是脑袋发空。”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天……天怎么变色了?”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原本墨蓝色的夜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层不祥的暗红色所浸染,仿佛一块巨大的画布被泼上了凝固的血浆。
醉风楼,此刻依旧灯火通明。
说书人百里说正说到兴头上,醒木一拍,抑扬顿挫地喊道:“要说这懒人馆主,那叫一个深不可测……”
突然,他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下一句词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想不起来。
满堂江湖客也安静了下来,他们惊奇地发现,桌上酒杯里的酒液,正在无风的室内,诡异地晃动着,漾起一圈圈细密的涟ěi漪。
“怎么回事?”
“怪了,我这内力怎么有点乱?”
万商钱庄的密室中,苏清蝉正盯着一排用于监测天地元气流动的精密仪器。突然,所有仪器的指针如同发了疯的野狗,疯狂地左右乱摆,最终在一连串刺眼的火花中,“噼啪”作响,悉数烧毁,冒出缕缕青烟。
苏清蝉的脸色瞬间煞白。她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寻常的天地异象,这是足以将她所有投资清零的灭顶之灾!
七皇子赵寂的庭院里,他正用一根通体温润的玉簪,悠闲地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灰。当地面传来第一丝微不可察的震动时,他手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哦?比预想中,还要快上那么一点点。”他对空无一人的身后轻声道,“看来是真急了。”
无相门,观星阁。
姬珩的那位星辰道袍代理人,正冷静地记录着星盘反馈的数据,他面前的水晶壁上,代表地脉能量的曲线正以一个恐怖的直角垂直下跌。
“能量波动超出预估阈值百分之十二。”他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记录着,“目标个体的贪婪,导致了不可控的放大效应。真是……完美的数据。”
懒人武馆,后院。
刚刚拿起铁剑的顾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感觉到的不是震动,而像是在听一曲和谐悠扬的交响乐时,忽然有人用指甲玩命地刮擦黑板,那声音尖锐、刺耳,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呜——嗷!”
屋顶上,白猿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它庞大的身躯弓起,发出一声充满痛苦与滔天愤怒的低吼。它感觉自己躺了上千年的舒适“床垫”,被人用一把烧红的铁钩,狠狠地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轰隆!
第一波真正的、剧烈的摇晃,毫无征兆地袭来!
大地如同愤怒的巨浪,猛烈地起伏了一下。
“啊!”
长街上,一名武者脚下的青石板突然高高翘起,像个阴险的绊马索,将他狠狠摔了个狗啃泥。他身旁另一人则没那么幸运,屋檐上松动的瓦片如雨点般落下,正中他的脑门,当场头破血流。
起初的惊愕,在鲜血的刺激下,瞬间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没头苍蝇般的奔逃。
“地龙翻身了!”
“快跑啊!”
有人试图运起轻功逃离,却发现体内真气乱成一锅粥,刚跃起不到三尺,就直挺挺地摔了下来,骨头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沧浪剑盟的营地内,陆清风等不知情的弟子们被剧震惊得冲出营帐,骇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沧衍早已带领着一众心腹,面无表情地封锁了整个营地,冷酷地望向安乐镇的方向,仿佛在欣赏一场盛大的烟火。
鹰愁峰顶。
苍九旻感受着从大地深处源源不断抽来的精纯能量,它们正疯狂地涌入自己枯竭的经脉。他张开双臂,仰天发出一阵病态而满足的狂笑,干瘪的身体甚至都因此而微微膨胀起来。
“哈哈哈哈……来吧!都到我这里来!”
懒人武馆院内,石敢当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抱住一根房柱,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
“师父!师父!地龙翻身了!真的是地龙翻身了啊!”
顾休没有理他。
他只是抬头,望着天空那片越来越浓稠的血色,轻轻叹了口气。
刚刚那句“总得有人去把那个该死的闹钟关掉”,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但现在看来,这他娘的哪是闹钟。
这分明是有人在隔壁引爆了一颗陨石。
他烦躁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还没等他决定是先加固一下房子还是直接冲出去,鹰愁峰的方向,那三根“吞龙桩”上的血光猛然大盛,光芒几乎要将半边天都映成白昼!
第二波,也是更具毁灭性的冲击,即将来临。
“咔嚓……”
院墙上,第一道巨大的裂痕,如狰狞的闪电般,无声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