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叶璃站在焦土中央,掌心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地面裂痕中浮现出一道幽蓝火线,缓缓蔓延,勾出古老的阵图轮廓。她没抬头,声音却传遍残部:“他们不是败了。”
谢无妄拄着雷锤走近,铠甲上的裂纹还在渗着微光。他将锤柄插入阵图一角,紫电轻跳,与火焰连成一线。“是撤了。”他说,“为了最后的吞噬。”
苍牙蹲在一头趴伏的疾风狼旁,手指按在它背脊断裂处。那头狼喘着粗气,眼里的红光快要熄灭。他吹响骨笛,声音低哑,三头残狼缓缓围拢,在阵图另一侧伏下。
“还能战吗?”叶璃问。
苍牙站起身,抹去嘴角血迹。“狼骑从不退后。”
远处屏障后方,汐瑶走出人群。她的鱼尾拖着伤痕,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淡蓝水渍。走到阵图第四角时,她合起双手,指尖凝出一缕潮汐,轻轻点入地面。水光漾开,映出一片倒悬天池。
四股力量第一次交汇。狐火、雷息、潮汐、狼魂,在阵图中纠缠流转,尚未稳定,却已成型。
叶璃闭眼,伸手抓住谢无妄的手。两人掌心相贴的瞬间,心焰罗盘剧烈震颤。她体内经脉传来灼痛,但她没有松手。谢无妄也未退,反而握得更紧。
汐瑶低声吟唱,音调古老,像从极远之地传来。苍牙咬破指尖,将血涂在骨笛上,用力一划,笛声骤起,如狼群长啸。
天地忽然安静。
空中浮现出一道巨大虚影。女子披月袍,执光杖,面容模糊,却让所有人不由低头。她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人心:“守护人间,方为永恒。”
金光洒落。
夜昙族人感到血脉不再躁动,体内的寒毒被一股暖流压制;霜刃战士发现伤口停止流血,碎裂的武器重新凝实;水族法师指尖重新聚起水珠,气息比先前强盛数倍;三头疾风狼背上的骨刺开始再生,眼中红光复燃。
这不是某一个人的突破,而是所有人的提升。
虚影低头,目光落在汐瑶身上。她的脸慢慢清晰,先是眉眼,再是鼻梁,最后唇形完全重合——竟与汐瑶一模一样。
全场寂静。
汐瑶仰头看着那张脸,手指微微发抖。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虚影最后说了一句:“吾血未绝,吾誓长存。”随即消散。
金光未尽,仍在众人身上流转。叶璃睁开眼,发现自己的狐火不再灼烧经脉,反而变得温顺。她抬手,一团幽蓝火焰在掌心静静燃烧,没有一丝反噬。
谢无妄拔起雷锤,左眼罩下的雷纹石重新亮起紫光。他挥锤一扫,一道电弧横穿战场,在空中留下久久不散的轨迹。
苍牙跃上一头新生的疾风狼,拍了拍它的脖子。那头狼仰头嘶吼,声震四野。其余两头紧随其后,围着阵图奔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带起一圈旋风。
汐瑶低头看着水面中的倒影。她伸手触碰,水波荡开,倒影却未乱。她轻轻抬手,指尖凝出一颗珍珠形状的光点,藏进衣襟。
阵图完整运转,能量交织成网,笼罩整个祭坛。
远处地平线上,那道红光越来越亮,像是从地下升起的火线。它不动,却让人感到压迫。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回廊入口的方向。
叶璃走到阵图中心,面对残部。她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我们不是为了赢而战。”
“是为了守。”
谢无妄站到她身边,雷锤指向红光方向。“那就把门守住。”
苍牙驱狼绕阵一周,最后停在左侧。“我带狼骑守左翼。”
汐瑶走向右侧,双手抬起,潮汐之力在脚下形成水环。“右翼由我接管。”
四人各守一角,阵图能量随之增强。空中交织的光网更加明亮,边缘延伸至百步之外,将所有幸存者纳入其中。
一名夜昙族战士试着走出光网,刚踏出一步,立刻感到空气沉重,呼吸困难。他退回网内,惊讶地看着同伴。
“这网能护住我们。”他说。
叶璃点头。“只要不离开阵型,就不会被侵蚀。”
谢无妄盯着红光方向,突然开口:“它们在等什么?”
没人回答。
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冥渊大军撤得太过整齐,不像溃败,倒像执行命令。现在红光升起,更像是某种信号。
汐瑶望着那道光,忽然说:“我在归墟海眼见过这种红光。”
“什么时候?”叶璃问。
“小时候。”汐瑶声音轻了些,“祭司说那是‘门开前的征兆’。每次出现,都会有族人失踪。”
苍牙皱眉。“你们水族也有这事?”
“不止。”汐瑶摇头,“霜刃族的结界崩塌前,天空也泛过这种红。还有狼骑的圣地,大地裂开时,底下也是这颜色的光。”
叶璃看向谢无妄。他也正看着她。
“不是巧合。”他说。
“是规律。”叶璃接道。
阵图中的能量网微微波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叶璃低头看心焰罗盘所在的位置,指针正在缓慢转动,最终指向红光。
“它要来了。”她说。
谢无妄握紧雷锤。“那就让它来。”
苍牙吹响骨笛,三头疾风狼围成三角,面向外侧。汐瑶双手合十,潮汐之力在阵网右侧凝聚成一道水墙。
叶璃抬起手,狐火在五指间跳跃。她深吸一口气,将火焰推向阵网中心。谢无妄同时出手,雷息紧随其后。两股力量在空中交汇,轰然炸开,化作一张巨大的光幕,挡在红光方向。
光幕撑起的瞬间,远处红光猛然暴涨。
地面震动。
一道裂缝从地平线蔓延而来,直指祭坛。裂缝中涌出黑气,但刚靠近光网,就被弹开。那些黑气试图缠绕,却被雷火灼烧,发出嘶鸣,迅速退去。
“它们攻不破。”一名霜刃战士喊道。
“暂时不能。”谢无妄纠正,“但它在试探。”
叶璃盯着裂缝,突然说:“它不是在试我们。”
“是在试阵。”
话音刚落,裂缝中的黑气突然收束,凝聚成一条触手,猛击阵网一角。撞击点正是汐瑶所在的右侧。
水墙震荡,汐瑶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她没有退,反而双手压下,潮汐之力翻涌,硬生生将触手逼退。
“右翼稳住!”她喊。
“左翼有动静!”苍牙大喝。
又一条触手从侧面袭来,直扑狼骑所在。苍牙驱狼迎上,骨笛声起,三头疾风狼同时跃起,利爪撕向触手。雷火紧随而至,将断肢焚尽。
“不是一起攻。”叶璃迅速判断,“是逐点击破。”
“那就轮流转。”谢无妄冷笑,“我来换防。”
他纵身跃向右侧,雷锤砸地,电弧扩散,替下汐瑶。汐瑶退后两步,调息片刻,立刻转向左翼支援苍牙。
叶璃守在中心,不断引导能量补缺。她的狐火在阵网中流动,哪里受创就补向哪里。每一次修补,罗盘都传来轻微震颤,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红光越来越近。
裂缝延伸至祭坛边缘,黑气不断涌出,攻势愈发密集。但四人配合渐入佳境,阵网虽晃,却不破。
一名夜昙族法师忽然惊呼:“你们看天上!”
众人抬头。
原本灰暗的天空,此刻浮现出九颗星点。它们不在同一个位置,却隐隐连成一线。星光微弱,却让阵网中的能量产生了共鸣。
叶璃感到心焰罗盘剧烈跳动。她抬头望着那九星,忽然明白了什么。
“九星连珠……要来了。”
谢无妄抬头,紫瞳映着星光。“就是现在。”
苍牙低吼一声,骨笛声再起,三头疾风狼周身燃起幽火。汐瑶双手高举,潮汐之力化作水龙,盘旋于阵网上空。
叶璃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狐火注入阵图。谢无妄同时引爆雷息,雷火交融,冲天而起。
整张能量网轰然亮起,光芒刺破阴云,照彻荒漠。
黑气在光中纷纷断裂,坠地化烟。
红光停滞在祭坛十步之外,再也无法前进。
叶璃站在阵网中心,看着那道止步的红光,低声说:“你过不来。”
谢无妄走到她身边,雷锤垂地,电弧未熄。
苍牙驱狼绕阵一周,确认防线稳固。
汐瑶望着空中九星,忽然开口:“它还没用全力。”
叶璃点头。“这只是开始。”
谢无妄看了她一眼。“那就等它用全力。”
四人并肩而立,面对红光,无人后退。
阵网光芒未散,金光余晖笼罩残部。
远处地平线上,红光微微跳动,像在等待下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