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叶璃刚迈出一步，胸口猛地一烫。
她停下脚，手按在心口。那股热流不是疼痛，也不是疲惫带来的灼烧感，而是一种急促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血脉里疯狂敲打。她闭上眼，罗盘的指向变了，不再指向矿洞方向，而是死死锁住身后那片残骸。
“怎么了？”汐瑶靠在车辕上问。
叶璃没回答，转身走回第二辆马车的废墟前。木板已经焦黑，地板裂开一道缝隙，暗格的位置还冒着轻烟。她蹲下身，手指伸进去摸索，灰烬沾满掌心。
指尖触到一块硬物。
她把它拿出来，是一枚月牙形的骨牌，表面刻着狼头图腾，边缘有细密符文。拿在手里温温的，像是刚被人焐过。
汐瑶忽然呼吸一紧：“那是……”
话没说完，骨牌亮了。
一道白光从符文缝里炸出来，照得整片荒漠发白。叶璃本能地把骨牌攥紧，可那光穿透她的指缝，直冲天际。地面开始抖，脚下沙层裂开细缝，裂缝中涌出一股吸力。
她想喊汐瑶后退，但来不及了。
两人被猛地拽向地面，整个人陷进裂缝里。风在耳边撕扯，眼前一片混乱，身体像被扔进滚筒里翻转。她死死抓住骨牌，另一只手一把捞住汐瑶的手腕。
坠落持续了几秒，也可能更久。
直到她们撞进一片静止的空间。
四周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灰蒙蒙的雾气流动。远处浮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断裂的符文。骨牌在她手中发烫，罗盘在体内剧烈跳动，几乎要破皮而出。
“我们……在哪？”汐瑶声音发颤。
“裂隙里。”叶璃咬牙，“圣物触发了什么，把我们拉进来了。”
她低头看骨牌，符文还在闪，节奏和罗盘一致。她试着用意识去碰它，一瞬间，画面冲进脑海。
五百年前。
战场铺满碎石与断旗，血月挂在空中。一个身影站在高处，披着银白长袍，背对镜头。她抬起手，将一缕金光压进一枚月牙骨牌——正是叶璃手中的这一块。
画面一转，那人转过脸。
叶璃屏住呼吸。
那张脸和她有七分相似，眉心一点赤痕，双眼如熔金。她看见她脖子上挂着一条珍珠项链，珠子排列成螺旋状，和汐瑶颈间的那一串一模一样。
“不可能……”汐瑶倒退半步，“那是我母亲的东西。”
记忆继续。
初代月神把骨牌交给一个狼族老者，低声说：“此物藏我半数灵力，若冥渊再临，持此牌者可启封印。”她说完，又看了一眼项链，指尖轻轻抚过，“愿汝代我守望人间。”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雾气突然翻涌，石碑崩裂一角。一个声音从虚空传来，低沉、扭曲，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
“找到圣物又如何？”
叶璃猛地抬头。
“你们以为这是线索？这是钥匙。”那声音笑了，“她在等你们送上门。”
汐瑶抓紧叶璃的胳膊：“别听他。”
“你们逃不掉。”声音越来越近，“她留下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为我准备的祭品。”
叶璃把骨牌塞进怀里，反手搂住汐瑶肩膀：“撑住。”
汐瑶点头，双手抬起，掌心相对。她闭眼，喉咙里发出低吟，像是海浪拍岸的节奏。一层透明水膜从她指尖扩散，包裹住两人。乱流撞上来，水膜震颤，但没有破。
“你能坚持多久？”叶璃问。
“不知道。”汐瑶脸色发白，“但我不会松手。”
叶璃盯着前方，裂隙边缘出现一点微光，像是出口。她拉着汐瑶往那边移动，可每走一步，阻力越大。骨牌在怀里发烫，罗盘也开始发烫，两种热源在体内对冲。
她想起刚才的画面。
初代月神把力量封进骨牌，也把项链传了下来。汐瑶能认出那串珠子，说明归墟和夜昙之间早有联系。而冥渊提到“祭品”，语气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切。
她突然意识到——
他们不是在破解谜题，而是在一步步走进对方设好的局。
但她不能停。
她加快脚步，拖着汐瑶冲向光点。水膜被撕开一道口子，冷风灌进来，刮得皮肤生疼。汐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但她没放手。
离光点还有三步。
两步。
一步。
叶璃用力一跃，抱着汐瑶撞进光芒里。
她们摔在沙地上，鼻腔充满尘土味。夜风扑在脸上，头顶是真实的星空。骨牌安静下来，贴着她的胸口，温度慢慢褪去。
汐瑶趴在地上喘气，一只手撑着沙地，另一只手还抓着叶璃的衣角。她鱼尾上的鳞片黑了一圈，从根部蔓延到小腿，像是被墨汁浸染。
叶璃坐起来，摸了摸怀里的骨牌。
它还在。
她看向汐瑶：“你看到她戴的项链了？”
汐瑶没抬头：“我娘去世前，把它交给我。她说那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能丢。”
“她说过是谁给的吗？”
汐瑶摇头。
叶璃盯着她看了几秒，又望向远方。矿洞的方向依旧漆黑，红光结界已经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苍牙和谢无妄都不在，这片荒漠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她伸手扶汐瑶站起来。
“我们得回去。”
“回哪？”汐瑶声音很轻。
“回商队残骸。”叶璃说，“他们留下这个，不是为了让我们去矿洞。是为了让我们看见那段记忆。”
汐瑶终于抬头：“你是说……有人故意让我们拿到骨牌？”
“不然为什么偏偏在第二辆车底下？”叶璃冷笑，“机关傀儡、假商队、地道、陶罐，全是表演。真正重要的东西，藏在最明显的地方。”
她顿了顿：“他们想让我们知道真相，但不是全部。是他们想让我们知道的那一部分。”
汐瑶沉默。
风刮过来，吹乱她的头发。她忽然说：“如果初代月神真的把力量分出去了，那现在谁手里还有别的圣物？”
叶璃没回答。
她只知道，骨牌选择了她，而汐瑶的项链和那段记忆产生了共鸣。这不只是巧合。
她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沙土，把汐瑶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先离开这里。他们既然能布一次局，就能布第二次。”
汐瑶靠着她，勉强站稳。
两人一步一步往回走。月光洒在沙地上，影子拉得很长。走到第一辆马车残骸时，叶璃停下来。
她蹲下，翻开焦黑的木板，在灰烬里找到一块金属片。上面刻着编号：Yh-07。
幽原边境哨塔的登记铭牌。
她捏着它，指节发白。
“内鬼不止一个。”她说。
汐瑶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把牌拿稳。”叶璃站起身，把金属片收进怀里，“然后看看谁会主动找上门。”
她们继续往前走，脚步踩在沙地上发出轻响。远处的地平线微微发亮，天快亮了。
叶璃忽然停下。
她感觉到胸口的罗盘又动了一下。
很轻微，像心跳漏了一拍。
她低头，手按上去。
这一次，不是震动。
是跳。
一下，两下，接着和她的脉搏连在一起，开始同步。
她抬起头，望向东方。
太阳还没升起来，但光已经透出云层。
她把骨牌握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