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刮过干裂的地面，三人脚步沉重。
叶璃走在最前，手指按在腰间魂器上。她能感觉到胸口那股熟悉的灼热正在缓缓蔓延，心焰罗盘在血脉深处微微转动。刚才那一战耗尽了力气，但她不敢松懈。谢无妄留下的雷痕还在身后远处闪烁，他们已经离开了密林，可危险没有结束。
苍牙扶着汐瑶跟在后面。汐瑶的鱼尾勉强支撑身体，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的脸色发青，嘴唇干裂，却没喊一声疼。苍牙知道她撑不住多久，但他也没办法。这片荒漠一眼望不到边，连风都是烫的。
“再往前就是幽原边界。”苍牙低声道，“过了这片沙地，有处废弃驿站，能歇脚。”
叶璃点头，没说话。她闭上眼，让罗盘指引方向。片刻后，她睁开赤金双瞳：“东南方三里，有东西在动。”
苍牙立刻停下，抬手示意两人别出声。他侧耳倾听，风里传来轻微的驼铃声，节奏太齐，不像自然行进。
“不对劲。”他说。
叶璃眯起眼睛看向沙丘背面。一支商队正从坡后缓缓驶出，三辆马车由黑驼牵引，车帘紧闭，赶车人披着灰袍，头戴兜帽，看不清脸。队伍走得极慢，蹄子落地无声，沙地上竟没有留下痕迹。
“这些骆驼没走过路。”叶璃低声说，“它们是直接出现的。”
苍牙冷笑一声，左手摸向骨笛。他吹出短促音节，十数头疾风狼从沙地下猛然跃起，悄无声息地围成半圆，将商队包围。狼群伏低身子，獠牙外露，随时准备扑杀。
商队停了下来。
为首的兜帽人缓缓抬头，声音沙哑：“三位远客，要过境？交出霜刃石。”
叶璃站在原地，右手已搭上魂器。她体内的罗盘轻轻震颤，一丝腐朽气息渗入感知——那是冥渊独有的味道。她不动声色：“我们没有你说的东西。”
“那就别走了。”兜帽人抬起手，袖口滑出一截漆黑手臂，指甲泛紫。
苍牙一脚踢翻最近的马车。木板碎裂，里面空无一物。他冷哼：“装得挺像，可惜车上没重量。”
兜帽人不怒反笑，肩膀忽然剧烈抽搐。接着，一道黑影从他后背撕裂衣袍，猛地探出——是条粗壮触手，末端分叉如蛇信，直扑叶璃面门！
叶璃早有准备，体内狐火轰然腾起。幽蓝火焰瞬间凝聚成墙，触手撞上即发出焦臭，迅速萎缩。她一脚踹过去，正中兜帽人胸口。
那人倒飞出去，帽子脱落，露出一张扭曲的脸。眉心刻着倒五芒星纹，皮肤泛灰，眼球浑浊。叶璃眼神一厉：“浮岳弃徒！你也配穿这身衣服？”
苍牙带着狼群压上前，骨刀横扫，逼退其余随从。刀锋划过一人脖颈，没有鲜血喷出，反而溅出几颗铜珠和黑色油液。那人脑袋歪斜，关节咔咔作响，又站了起来。
“机关傀儡！”苍牙啐了一口，“全是假的！”
剩下的“随从”同时转身，动作僵硬一致。他们拉开马车后门，从中取出长矛，列阵而立。地面开始震动，沙层下传来低沉嗡鸣。
叶璃盯着那个弃徒首领：“你们想拖住我们？为什么？”
弃徒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你们逃不出命运……商队只是开始……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启动。”
话音未落，他全身突然膨胀，皮肤龟裂，黑雾喷涌而出。下一瞬，整个人炸成一团浓烟，消散在风中。
苍牙皱眉：“死了？这么轻易？”
“不是真死。”叶璃盯着地上残留的黑灰，“他是被切断联系的棋子。”
她走向最后一辆马车，发现侧板上有道刻痕。靠近时，罗盘震动加剧。她闭目凝神，引导一丝狐火渗入缝隙。刹那间，记忆碎片浮现眼前——五百年前，归墟海族与霜刃族缔结盟约，信物是一只玉匣，上面刻着双族图腾。而此刻映入她眼中的，正是那图腾的一半。
她回头叫汐瑶：“过来。”
汐瑶扶着车辕走近，目光落在那道刻痕上。她呼吸一滞，伸手抚上去，指尖微微发抖：“这是我母亲的徽记……他们怎么会有？”
苍牙踹开车门，里面除了一张羊皮地图什么都没有。他展开一看，眉头紧锁：“路线指向幽原腹地。这不是补给线，是诱敌深入。”
“有人想让我们去那里。”叶璃走到他身边看地图，“但不是为了帮我们。”
“那就是为了毁掉我们。”苍牙把地图收进怀里，“现在怎么办？等谢无妄？”
“他追不上来。”叶璃看着远方，“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的雷核，至少需要半天恢复。”
“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苍牙环顾四周，“这地方不能久留，刚才的动静肯定惊动了别的势力。”
叶璃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察觉脚下有异。她低头，发现沙地中有微弱光点顺着裂缝流动，像是某种符文正在激活。
“快退！”她喊。
三人刚撤离原地，原本站的位置猛然塌陷，一道裂隙张开，喷出黑色气流。裂口边缘浮现出扭曲符文，不断旋转，仿佛在构建阵法。
“他们在重启传送阵！”叶璃喝道。
苍牙抽出骨刀，狼群低吼围拢。汐瑶靠在马车边，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悄悄按住鱼尾根部的伤痕。那里的鳞片已经开始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
叶璃冲到第一辆马车残骸旁，用狐火点燃车轴。火焰触及木料瞬间，整辆车爆燃起来。她盯着火光中浮现的痕迹——那些烧焦的纹路拼成了半个阵眼图案。
“这不是普通的伏击。”她说，“他们在标记我们的位置。”
苍牙盯着燃烧的马车：“谁？浮岳内部的人？还是冥渊直接出手？”
“都有可能。”叶璃收回手，掌心发烫，“但他们犯了个错。”
“什么？”
“留下了这个。”她从灰烬中拾起一块金属片，上面刻着残缺编号，“这是幽原边境哨塔的登记铭牌。这支商队是从我们控制区伪造身份混进来的。”
苍牙脸色一沉：“内鬼不止一个。”
汐瑶忽然开口：“等等。”她指着第二辆车底部，“那里有个暗格。”
叶璃走过去撬开地板，取出一只密封陶罐。罐身冰凉，表面覆满防水蜡层。她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卷干枯的藤条，缠绕成环状，末端系着一枚贝壳。
汐瑶看到贝壳的瞬间，整个人晃了一下。
“你怎么了？”叶璃问。
“这个……”她声音发紧，“是我小时候挂在床头的避邪物。我娘说，只要它还在，我就不会丢。”
“说明这支商队去过归墟。”叶璃握紧陶罐，“他们不仅知道你的身份，还清楚你的过去。”
苍牙一脚踢翻马槽，底下露出一条地道入口。他蹲下查看，泥土新鲜翻动过，还有淡淡腥味。
“下面通向哪里？”他问。
叶璃把手伸进地道口，罗盘轻微偏转。她闭眼感应片刻，睁眼说道：“往西七里，有个废弃矿洞。能量波动很弱，但持续存在。”
“陷阱的可能性很大。”苍牙说。
“但我们必须去。”叶璃站起身，“他们故意留下线索，就是想让我们发现。既然如此，不如顺着他们的局走一遭。”
“你不怕是圈套？”
“怕。”她看着手中陶罐，“可如果不去，我会更怕。”
苍牙不再多言，招呼狼群守好四周。汐瑶扶着车架站起来，虽然脚步虚浮，但眼神坚定。
三人正准备行动，远处沙丘忽然升起一道红光。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亮起，形成三角阵列，将这片区域完全封锁。
叶璃抬头，看见红光之间拉出细线，像是某种结界正在成型。
“他们不想让我们离开。”她说。
苍牙握紧骨刀：“那就先把这层皮撕了。”
他吹响骨笛，狼群咆哮冲向光源。叶璃拉着汐瑶后退几步，将陶罐塞进她手里：“拿着，别离身。”
汐瑶抱着罐子，忽然低声说：“叶璃。”
“嗯？”
“如果下面真是归墟的东西……”她咬了下嘴唇，“你还会帮我找下去吗？”
叶璃看着她，没有回答。她转身面向矿洞方向，抬起右手，狐火在掌心熊熊燃起。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她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