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叶璃站在祭坛前，手指按在石碑上。她刚从战场边缘赶回，靴底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前方冰雕静静矗立，里面的人面容清晰。她没有抬头看，只是将掌心贴紧碑面。
一股寒流顺着血脉冲上来，她的指尖开始发麻。但就在这一瞬，心焰罗盘在体内震动了一下。赤金光芒自她双眸亮起，映得石碑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那些线条像是被唤醒，缓缓游动，最终连成一个环形阵列。
天空裂开一道缝隙。
九颗星的虚影出现在半空，彼此之间拉出淡金色的光丝。它们缓慢转动，轨迹不稳，仿佛随时会散开。叶璃咬住下唇，额头渗出汗珠。她能感觉到罗盘在经脉中灼烧，那种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尖锐。
谢无妄靠坐在台阶上，忽然闷哼一声。他猛地抬手捂住胸口，雷锤从膝前滑落，砸在石板上发出闷响。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右臂上的雷纹像褪色般一点点消失。紫金铠甲失去光泽，连带着肩部晶石也暗了下来。
苍牙站在祭坛外圈，听到疾风狼发出一声低吼。他回头时，看见狼背上的骨刺一根根断裂，掉在地上发出脆响。狼四肢发抖，终于跪倒在雪地里。他伸手扶住它的脖子，感受到皮肉下的震颤越来越弱。
“不对劲。”他低声说，“不是伤，是里面的东西在垮。”
叶璃听见了，但她没回头。她知道他们在崩溃，也知道这和她有关。祭坛启动的瞬间，她就察觉到了异常——这不是单纯的秘法反噬，而是整个五域的异能在退化。天地间的能量正在塌陷，就像一张绷到极限的网，开始一根根断裂。
她闭上眼，想起苍寒最后一次教她控火时说的话：“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哪怕代价是自己。”
她抽出腰间的月牙魂器，在左手掌心划了一道。
血立刻涌出来，顺着指缝滴落在罗盘上。那团无形的火焰猛然一跳，随即爆发出强光。她的瞳孔被映成纯金色，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九星星轨骤然加速，原本摇晃的轨迹开始收拢、校准，最终定格在北方极渊的位置。
“北纬七十三，极渊裂口。”她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距今十九日零六时辰。”
传令兵站在外围，迅速记下这句话。他们的笔在纸上划出急促的声响，有人忍不住抬头看向空中还未消散的星图。
谢无妄睁开眼，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短，但他点了点头。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想站起来，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雷息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连握紧拳头都做不到。他只能靠着雷锤支撑，继续坐在原地。
苍牙抹了一把脸，转头对身后的狼骑下令：“列阵，守四角。”
士兵们立刻行动，拖着疲惫的身体分散到祭坛四周。他们没人问为什么，也没人质疑命令。刚才那一幕他们都看到了——星图浮现，血染罗盘，三名统帅同时失控。但他们也看到，叶璃没有倒下。
祭坛地面突然传来一丝微动。
叶璃低头，发现石板缝隙间浮现出一道波纹状印记。蓝色的光一闪而过，形状熟悉。她瞳孔一缩，立刻蹲下身，用手指擦去表面的灰尘。那是一段潮汐纹，和汐瑶平日使用的标记一模一样。
她记得上次见到这个符号，是在归墟海眼的结界入口。那时汐瑶还在笑，说这种纹路只有她们族里的大祭司才能激活。
现在它出现在这里，而且是自发浮现。
她来不及多想，只将位置记在心里。等回去再查也不迟。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这片区域，直到所有人恢复力气。
她的视线扫过谢无妄，又落在苍牙身上。两人脸色都不好，一个靠坐着调息，另一个半跪在狼身边。但她知道他们还能撑住。只要意识没断，就不会退。
风忽然停了。
九星星轨缓缓下沉，最后融入石碑深处。祭坛恢复平静，只剩下淡淡的余温。叶璃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面才没倒下。她的狐火在体内乱窜，像要撕开经脉冲出来。她咬紧牙关，用意志压住那股躁动。
远处传来脚步声。
几名夜昙族战士走近，在距离祭坛十步外停下。其中一个年轻人开口：“坐标已经传下去了，各部正在集结。”
叶璃点点头，没说话。
那人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们……准备好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们。这些人曾经怕她，躲着她，甚至有人提议把她重新关进冰窟。但现在他们都站在这里，等着她的下一个命令。
她撑着地面慢慢起身，左手仍紧握着渗血的罗盘。
“通知霜刃残部，明日辰时前赶到祭坛。”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楚，“让所有能战之人，带上武器，来这里集合。”
“是！”
“还有，”她顿了一下，“把苍寒长老的事，告诉每一个人。”
那人怔了一下，随即郑重行礼，转身离去。
谢无妄这时终于挪动了一下身子。他把雷锤重新拄在地上，试图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第三次才勉强撑直腰背。他的左眼还在流血，但眼神很稳。
“你打算打一场硬仗。”他说。
“不是我打算。”她看着他，“是我们必须打。”
苍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那就别废话了。”他走向祭坛边缘，指着北方，“冥绝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既然知道地点，就得抢在他之前布防。”
“问题是，”谢无妄盯着石碑，“我们现在的状态，连一半战力都没有。”
叶璃走到石碑中央，将手掌再次贴上去。血顺着她的手腕流下，在石面留下一道红痕。她闭上眼，低声说：“那就用别的办法补。”
心焰罗盘再次震动。
这一次，不只是她一个人感受到了。谢无妄的雷锤微微发烫，苍牙的骨笛在腰间轻颤。就连倒在地上的疾风狼，耳朵也动了一下。
祭坛底部传来低沉的嗡鸣。
石缝中的潮汐纹又一次亮起，比刚才更久一些。蓝光映在叶璃的侧脸上，她睁开眼，目光落在那道痕迹上。
她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求救信号。
这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