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不到半刻,天边黑云猛然翻涌。
叶璃还站在石碑旁,左手掌心的血痂裂开一道缝。她没去管,右手已经抽出月牙魂器,反手按进地面。火网自她脚下铺开,幽蓝火焰贴着雪面蔓延,瞬间连上四周待命的夜昙战士。百人同时抬手,指尖跃出狐火,火与火之间拉成细线,交织为阵。
祭坛东侧光纹一闪,火网定型。
几乎在同一瞬,北方天空裂出九道紫痕。九首骨龙自云层俯冲而下,每颗头颅张口喷出黑色光锥。第一道光锥撞在霜刃结界上,整片冰壁炸成碎渣。第二道贯穿残余防线,在雪地上犁出深沟。第三道直扑祭坛中枢,离石碑只剩五十步。
谢无妄单膝撑地,雷锤横在胸前。他右臂空荡,铠甲肩部晶石全灭,但左眼雷纹石突然发烫。影像直接刺入脑海——骨龙飞行轨迹、间距、速度。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锤首。雷息不再外放,反而倒灌回锤身,凝成九道紫环。
他低喝一声:“锁!”
紫环离锤飞出,化作锁链缠向九头骨龙咽喉。铁链绞紧,龙颈鳞甲崩裂,飞行姿态硬生生被拽偏。一头骨龙撞进火网边缘,黑焰遇狐火即燃,整只翅膀烧成灰烬。
苍牙翻身骑上疾风狼,骨笛横在唇边。他吹出三声短哨,不是命令,是狼族死前才用的归巢音。所有疾风狼抬头,瞳孔转红,脊背未愈的伤口渗出血珠,蒸腾为雾。第七头狼前爪还在抖,但它没有退。
“衔尾阵!”苍牙长刀点地。
狼群自发行动。第一圈疾风狼弓起背,让同伴踩上脊梁;第二圈狼口衔短刃,利齿咬住刀柄;第三圈狼爪刨雪,将融化的雪水冻成冰壳。它们绕祭坛奔行,速度越来越快,最终缩成一道环形肉墙,围住火网与雷链之间的三丈真空。
蚀影甲士踏碎冰层杀到。他们身高九尺,全身覆黑甲,足底所过之处,雪地泛起黑斑,触之即腐。三十名甲士撞进狼环,刀锋斩入狼躯。断刃处立刻涌出滚烫狼血,血落即燃,幽蓝火苗顺着铠缝钻进去,烧穿内甲,灼其骨髓。
一头疾风狼被劈成两半,后腿还死死咬住前狼尾巴。下一瞬,第八头狼补上缺口,脊背压进冰壳,硬生生扛住冲击。
叶璃站在石碑东侧,五指张开压住火网节点。她能感觉到经脉里的狐火在乱窜,像要撕开皮肉冲出来。但她没动。火网若断,敌人就会直插中枢。她把月牙魂器插进胸口护甲缝隙,借金属导热压住体内灼痛。
谢无妄拄着雷锤站起来。他左眼流血,视野模糊,但雷纹石仍在震动。他盯着空中骨龙,发现它们并未真正受创——被锁住的只是分身。真正的主力藏在云层上方,正缓缓展开阵型。
“不止九头。”他开口,声音沙哑。
苍牙策狼绕至北侧,刀尖扫过石碑基座积雪。他看见第七头狼的血滴落在叶璃留下的血痕上,两者交汇处,蒸腾起一缕淡蓝雾气。雾中隐约浮现半个潮汐纹轮廓,一闪即逝。
他没说话,只是把骨笛重新横在唇边。
天上九首骨龙同时仰头嘶吼。剩余八头挣脱雷链束缚,调转方向扑向火网薄弱处。与此同时,冥渊旗舰从黑云深处驶出,桅杆顶端竖眼旗剧烈摆动。
叶璃察觉到异样。火网震颤频率变了,不是来自外部冲击,而是某种更高层级的指令正在覆盖战场规则。她抬头看向旗舰,赤金瞳孔映出那面旗帜的每一次晃动。
突然,所有骨龙停止进攻。
它们在空中盘旋一圈,齐齐转向北方。旗舰也调转船头,航线直指浮岳天池方向。战场上只剩燃烧的龙翼残骸和满地黑甲碎片。
死寂。
守军没人敢松口气。刚才那一波攻击像是试探,又像是故意留力。
谢无妄盯着远去的旗舰,忽然开口:“它改目标了。”
叶璃收回按在火网上的手,掌心血痂再次裂开。她低头看着那道伤,又看向石碑基座上未干的狼血。蓝雾已经散了,但那个潮汐纹的形状,她认得。
“不是改目标。”她声音很轻,“是接到了新命令。”
苍牙跳下狼背,走到祭坛边缘。他弯腰捡起一块黑甲残片,翻过来一看,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先灭水族。
他把碎片递给叶璃。
她接过,手指抚过那四个字。指尖传来一丝微弱波动,像是有人隔着很远在敲击一面鼓。心焰罗盘在她体内轻轻震了一下。
谢无妄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他的雷锤还杵在地上,锤身裂了一道缝。
“浮岳那边没人能挡。”他说。
苍牙握紧刀柄:“那就派人去。”
“派谁?”谢无妄看着他,“你的人刚拼完这一轮,我的雷阵撑不了第二次连锁攻击,她的狐火再燃下去会烧穿经脉。”
叶璃没回答。她把月牙魂器收回腰间,转身面向石碑。左手掌心再次贴上去。血顺着手腕流下,在碑面留下一道红痕。
心焰罗盘开始震动。
这一次,不只是她一个人感受到。谢无妄的雷锤微微发烫,苍牙的骨笛在腰间轻颤。倒在地上的疾风狼耳朵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呜。
祭坛底部传来低沉嗡鸣。
石缝中的潮汐纹又一次亮起,比之前更久一些。蓝光映在叶璃的侧脸上,她睁开眼,目光落在那道痕迹上。
她终于明白。
这不是求救。
这是回应。
远处雪地上,最后一头骨龙的残骸正在融化。黑雾从尸体内渗出,聚成一行扭曲的文字,悬浮在半空:
先灭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