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漠的风卷着碎雪打在脸上。
叶璃踩着火光冲进战场，脚下的冰层被狐火融化又冻结，留下一串焦黑脚印。她刚到边缘就看见苍寒趴在地上，寒玉杖歪在一旁，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谢无妄还在空中翻腾，雷锤砸碎一头骨龙的脑袋，可更多敌人从黑云里涌出，他身上已经多了几道伤口，血迹在紫电中蒸发成雾。
她抬头看向那艘旗舰。
玄骸族旗挂在桅杆顶端，旗面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个身影站在旗杆下方，左脸泛着紫光，右眼闪着机械冷芒。正是冥绝。
叶璃瞳孔一缩，体内的罗盘猛地颤动，一股热流顺着血脉往上冲。她认得这个人，浮岳会盟那天，他当众撕开衣袍，露出胸口的逆纹，说自己亲手挖出师父的心脏献给冥渊。那时她就想杀了他，但被谢无妄拦下。
现在没人能拦她。
她足尖一点，周身火焰轰然炸开，幽蓝火浪向四周席卷，冰面瞬间裂开蛛网状的缝。她跃起时长发扬起，金饰在火光中发亮，双手结印，狐火凝聚成凤凰虚影，展翅直扑旗舰。
冥绝转过身，嘴角咧开。
他举起骨刃，刀身刻满扭曲符文，迎着凤凰劈下一刀。火焰与刀锋相撞，空间剧烈晃动，冰川裂缝再次扩大，一道冲击波扫过战场，把远处的骨龙掀翻数头。
叶璃在半空翻身，稳住身形。她没急着再攻，而是盯着骨刃的变化。刚才那一击，她的狐火明明该爆发才对，可刀刃却像吸水一样把火吞了进去，刃口开始泛红。
冥绝不语，低头看着手中变色的武器，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刺耳，混着金属摩擦声，像是两块铁片在刮擦。
“你这狐火养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敢用。”他声音沙哑，“多谢馈赠！”
叶璃脸色一沉。
她感觉到体内有东西被抽走，经脉传来灼烧感。这是反噬，每次用罗盘都会这样，但她从未试过力量直接被夺。她咬牙后退半步，手按胸口，呼吸略重。
下面战场上，守军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那是……夜昙家的人？”一名霜崖战士握紧长枪，声音发抖。
“不是说她是灾星吗？怎么敢往旗舰上冲？”
话音未落，叶璃突然抬手，掌心朝天。凤凰虚影在她头顶盘旋一圈，随即收拢双翼，化作一团压缩到极致的火球。
她双手合十，将火球压进胸口。
一瞬间，她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赤金双眸完全变成火焰色，皮肤下隐约有纹路亮起，那是狐火命格的痕迹。她不再隐藏，任由力量外泄。
冥绝笑容微滞。
他察觉到不对，想挥刀再斩，但动作慢了半拍。
叶璃睁开眼，口中轻喝：“爆。”
凤凰火球在她体内炸开，冲击顺着罗盘传向四肢百骸。她借着这股力道向前疾冲，人未至，火先到。整只凤凰在空中解体，化作万千火羽，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尽数贯入骨刃与冥绝右臂。
冥绝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钉在桅杆上。骨刃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表面裂开细纹，红光急速闪烁。他拼命甩手，想把火焰甩脱，可那些火焰像是活的一样，顺着伤口钻进皮肉。
右臂从指尖开始碳化，接着是小臂、肘部。焦臭味弥漫开来，黑烟升腾。他终于承受不住，左手猛然拔出短匕，一刀砍断右臂连接处。
断臂带着骨刃坠落，半途就在空中烧成灰烬。
冥绝靠着桅杆喘息，左脸紫雷纹疯狂跳动，机械义眼不断调整焦距。他低头看自己的断口，鲜血正往外涌，可就在血肉翻卷的切面上，一道暗金色纹路一闪而过。
叶璃落地前看清了那个图案。
和她在密道石桌上看到的残片背面纹路一样，是初代月神的标记。
她落在旗舰甲板上，脚步稳住。火光映着她的脸，冷得没有一丝波动。她一步步走向冥绝，每走一步，脚下木板就燃起一圈蓝焰。
冥绝抬起完好的左手，掌心对准她。
叶璃停下。
两人隔着五步距离对视。
下方战场上，谢无妄解决了最后一头骨龙，翻身落地时膝盖一软，单膝撑地。他抬头看见旗舰上的火光，也看到了叶璃的身影。
他没动，只是握紧了雷锤。
叶璃没回头看他。
她盯着冥绝，声音不高，但穿透风雪：“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她的印记？”
冥绝咧嘴笑了下，牙齿染血。
“你以为你是唯一继承者？”他喘着气，“我比你早一百年接触它。那团火……本该是我的。”
叶璃眼神不变。
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缕狐火缓缓升起，在她指尖盘旋。
“那你现在知道了。”她说，“它不认你。”
她向前踏出一步。
冥绝立刻后退，背抵住桅杆。他的机械义眼射出一道紫光，直取叶璃面门。她侧头避开，火羽扫出，将桅杆下半截点燃。火焰迅速蔓延，整面玄骸族旗卷入其中。
黑烟滚滚升起。
守军抬头望着这一幕。
有人低声开口：“旗……烧了。”
另一人喃喃接话：“敌人的旗，被她烧了。”
霜崖战士握紧武器，指节发白。他们一直以为叶璃是灾星，会带来毁灭，可此刻看着那燃烧的旗帜，心里却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东西结束了。
又仿佛有什么事情才刚开始。
旗舰上，火势越来越大。
冥绝靠着残破的栏杆，左手下意识摸向断臂处。那里的血还没止住，可皮肤下的纹路已经消失不见。他抬头看向叶璃，眼里没有惧意，反而透着兴奋。
“你以为这就完了？”他说，“我只是第一个。”
叶璃站在火光中，发梢微扬。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打出一道狐火，直击冥绝胸口。他侧身躲过，但肩头仍被擦中，衣服烧穿，皮肉焦黑。他闷哼一声，转身跃向船尾。
黑雾从旗舰底部涌出，形成一条通道。他踏上去，身影渐渐隐入其中。
叶璃没有追。
她知道这种人不会死在这里。
她转身走向船边，俯视战场。
谢无妄正从地上站起来，雷锤拄地，抬头看她。两人视线在空中碰了一下，谁都没动。
远处，冰川裂缝仍在喷吐黑雾，但守军已经开始重新集结。有人举起武器，对着旗舰方向吼了一声。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响起，声音越来越齐。
叶璃收回目光。
她抬起手，看着指尖跳动的狐火。
刚才那一击耗掉了她太多力量，经脉里的灼痛更明显了。她知道不能再强行催动罗盘，否则会伤及根本。
但她也清楚，这一战已经避不开。
她跳下旗舰，落在谢无妄面前。
“苍寒怎么样？”她问。
“还活着。”谢无妄说，“但撑不了太久。”
叶璃点头。
她看向北方黑云，那里又有新的影子在聚集。骨龙的数量比之前更多，飞行阵型也变了，不再是散乱冲锋，而是排成三角形，像是有统一指挥。
“他们要总攻了。”她说。
谢无妄握紧雷锤，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那就打。”他说。
叶璃没再说话。她走到苍寒身边蹲下，伸手探他鼻息。气息很弱，但还在。她把手指贴在他手腕上，试着输送一点狐火暖他经脉。
指尖刚触到皮肤，罗盘突然震动。
她愣了一下。
一股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不是画面，而是一种感觉：寒冷，深入骨髓的冷，还有铁链拖过地面的声音。
她猛地抽回手。
谢无妄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叶璃摇头。
她站起身，望向战场前方。
敌军已列阵完毕。第一排是骑着骨狼的士兵，后面跟着手持长矛的步兵，再往后是三头巨大的骨象，背上架着投石机。
最中央，一面新旗缓缓升起。
黑色底，红色边，中间画着一只竖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