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飞向南方的那一刻，苍牙正策马穿过沙丘。
他握着骨刀的手没有松过，即便在接到叶璃传令时也只是抬眼看了片刻。那封密信说狼骑集结，有人看见叛旗飘在营地外。他知道那是假的。真正的幽原狼骑不会集结在外围，更不会举起任何旗帜。
他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把汐瑶安全送到归墟水域边界。物资筹备不能停，潮汐仪爆裂之后，水族的防线已经动摇。她必须回去主持阵法调度。
汐瑶坐在另一匹疾风狼背上，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她的脚无法完全踩稳，毕竟鱼尾刚化成双腿不久，还不习惯长时间骑行。但她没有停下。
“还有多久？”她问。
“两个时辰。”苍牙答。
前方沙地起伏，热气蒸腾。天色灰黄，不见日影。风里带着干涩的尘味，偶尔卷起几片碎布条，挂在枯枝上晃。
他们走的是偏道，避开主路。苍牙下令全队分散前行，自己只带两名亲卫护送汐瑶。其余人绕行北线，引开可能的追踪者。
可就在翻过一道高坡时，五道人影从侧翼冲出。
他们穿着狼骑兵的战袍，腰间挂着狼牙项链，手中握着骨刃。但眼神不对，瞳孔泛着暗红，像是烧尽的炭火残光。
“首领。”为首那人开口，声音沙哑，“我们奉冥渊大人之命，请你让开。”
苍牙勒住缰绳，疾风狼低吼一声，前爪刨地。
“你们不是我手下。”他说。
“我们曾是。”那人笑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冥渊赐予我们疾风狼王血，只要献上人鱼公主，就能成为真正的战士。”
汐瑶猛地抬头。
苍牙没有动。他盯着那五人胸口的图腾——原本刻着狼族印记的位置，如今被一道扭曲血符覆盖，边缘渗出黑雾般的气息。
他明白了。
不是集结，是腐化已经开始。
“原来如此。”他慢慢抽出骨刀，“所以你们杀了我的人，换上了自己的皮。”
“他们软弱。”另一人冷笑，“不愿接受力量，那就被淘汰。”
话音未落，三人同时扑来。
苍牙一夹马腹，疾风狼如箭射出。他不退反进，骨刀横扫，刀锋切入一人肩胛，直接斩断臂骨。那人惨叫未出，就被撞飞出去。
剩下两人分左右包抄。
汐瑶双手结印，掌心涌出水汽。她咬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刹那间，地面沙层裂开，水流喷涌而上，瞬间凝成螺旋水柱，将其中两人卷入半空。
水龙卷越转越快，裹着沙石和人影直冲天际。那两人挣扎着挥刀，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苍牙纵马跃起，借力蹬上一块巨岩，再一跃而下，骨刀贯穿第三人心口。刀尖穿胸而出，鲜血顺着刀脊流下。
最后一人转身想逃。
苍牙甩手掷出骨刀。
刀身旋转，划破空气，钉入那人后颈。尸体扑倒在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空中水龙卷缓缓消散，两名叛徒摔落在地，口鼻溢血，身上多处骨折。
苍牙落地，走到尸体旁蹲下。他掀开其中一人的衣领，看到脖颈处有细小血管凸起，像蛛网一样蔓延至耳后，里面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黑色雾状物。
他伸手探入伤口，摸到一块硬物——指甲大小，漆黑如墨，触手冰凉。
这不是狼族的东西。
这是植入体。
他站起身，看向汐瑶。
她脸色发白，呼吸急促，显然刚才那一招耗力极大。但她站得很稳，没有靠任何人。
“你能走吗？”他问。
“能。”她说，“我不需要保护。”
苍牙没反驳。他走回自己的坐骑旁，拔出骨刀，用衣角擦去血迹。然后翻身骑上，朝前方扬了扬下巴。
“继续走。”
汐瑶点点头，重新踏上疾风狼背。
两人再次启程。
身后五具尸体躺在沙地上，无人收殓。风吹过，卷起几缕发丝和碎布，又落下。
走出不到十里，苍牙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他眯起眼，望向前方沙丘顶部。
那里站着一个人。
身影模糊，逆着光。看不清脸，只能看出是个男人，披着狼骑兵的披风，手里拄着一根骨杖。
“是四队长。”汐瑶低声说。
苍牙认出来了。那是他手下最老的战士之一，跟了他二十年，从未缺席过一次巡逻。
可现在，那人脚下沙地微微下陷，不是因为体重，而是沙粒正在被某种力量吸进去。一圈圈细纹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某种阵法启动的征兆。
“别过去。”苍牙抓住汐瑶的缰绳，“他在等我们靠近。”
话音刚落，那人的头缓缓抬起。
双眼全黑，没有眼白。
下一瞬，他抬起骨杖，往地上一蹲。
整片沙地剧烈震动。
数十个黑点从远处沙丘后浮现，全是狼骑兵打扮，步伐整齐，眼神一致赤红。
至少三十人。
他们不是散兵游勇，是有组织地埋伏在此。
“你早知道他们会来？”汐瑶问。
“我知道有人叛变。”苍牙握紧骨刀，“但没想到这么多。”
“怎么办？”
“杀。”他说，“一个不留。”
他回头看了眼随行的两名亲卫。两人点头，默默取下背上的号角。
苍牙举起右手。
号角响起。
低沉悠长的声音划破荒漠。
片刻之后，两侧沙丘后也传来回应。
三支小队共十二名狼骑兵现身，迅速集结到苍牙身后。他们眼神清明，武器出鞘。
“你们中有没有人收到集结令？”苍牙问。
“收到了。”一名亲卫说，“说是大营有变，让我们赶回去。”
“那是假令。”苍牙冷声说，“从现在起，只有我下的命令才算数。违令者，按叛处理。”
众人齐声应诺。
苍牙调转马头，面对前方敌阵。
他举起骨刀，指向那个站在高处的四队长。
“第一个杀他。”他对身后的人说，“毁掉阵眼。”
战斗开始得很快。
对方率先冲锋。
苍牙率队迎上。
他冲在最前面，疾风狼咆哮着撕开空气。骨刀劈开一人咽喉，再横扫击断另一人肋骨。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每一击都致命。
汐瑶留在后方，双手再次结印。她将潮汐之力压入地面，引发局部塌陷。几名敌人脚下沙层突然下陷，整个人陷入其中，挣扎不得。
那名四队长终于动了。
他举起骨杖，口中念出一段咒语。
地面裂开，涌出黑色雾气，凝聚成三条蛇形怪物，扑向苍牙。
苍牙一刀斩断第一条，第二条缠住他右臂，第三条直扑面门。
他猛然后仰，同时左手抽出短刃，刺入蛇首。
三只怪物炸成黑雾。
四队长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半步。
苍牙趁机跃下马背，几步冲上沙丘。
两人正面交锋。
骨刀对骨杖。
第一击，火星四溅。
第二击，苍牙逼退对方一步。
第三击，他砍断骨杖顶端。
四队长踉跄后退，眼中闪过恐惧。
苍牙一腿扫倒他，骨刀架上脖子。
“谁给你下的命令？”他问。
那人张嘴，吐出一口黑血。
然后笑了。
“你……拦不住……”
话没说完，身体突然膨胀，皮肤下鼓起无数蠕动黑点。
苍牙立刻跳开。
轰的一声，尸体炸开，黑雾弥漫，形成一团旋转旋涡，迅速升空。
苍牙抬头看去。
那团黑雾在高空凝聚，隐约显出一只巨眼轮廓，瞳孔血红，冷冷俯视大地。
他握紧骨刀，指节发白。
“看来。”他低声说，“得提前动手了。”
他转头看向汐瑶。
“你还撑得住吗？”
她点头。
“那就走。”他说，“我要回营地，清理所有人。”
“全部？”她问。
“全部。”他说，“只要没通过验血仪式的，一律关押。敢反抗的，当场格杀。”
他翻身上马，疾风狼嘶鸣一声，前蹄踏地。
身后十二名忠诚战士列队完毕。
苍牙举起骨刀，指向来路。
“回营！”他喝道。
马蹄扬起沙尘。
队伍疾驰而去。
风卷过沙丘，吹散残留黑雾。
远处地平线上，一道狼烟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