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漠的夜风刮过营地，篝火被压得几乎熄灭。叶璃盘坐在地，手指翻动秘典残页，纸面泛黄，边角卷起。她呼吸很轻，每翻一页都停顿片刻，像是怕惊扰什么。
谢无妄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雷锤拄地，左手按在左眼上。那块雷纹石还在渗血，湿了指缝。他没说话，只盯着叶璃的背影。她的发梢垂落肩头，金饰在火光下闪了一下。
“你带回的那个金属环。”叶璃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不是信物。”
谢无妄抬手将那枚断裂的环递过去。她接过，指尖刚触到表面刻痕，体内血脉猛地一震。心焰罗盘瞬间苏醒，一股热流从胸口炸开，直冲四肢。她咬牙撑住地面，才没倒下。
“它嵌在祭坛底座里。”她说，“用来校准星轨。”
谢无妄蹲下来，目光落在书页上。九星连珠的图示画在中央，线条清晰，但与天上实际位置有细微出入。他伸手点了点图中一处标记：“这里。”
叶璃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霜脊峰北麓三里，古籍写得明白。可罗盘投影显示，真正的祭坛坐标偏移了整整三度，落在一片从未标注的冰谷深处。
“有人改了阵眼。”她说，“或者……阵法自己动了。”
谢无妄沉默片刻，把手覆在她执书的手背上。掌心传来一阵温热，紧接着，两人体内同时生出感应。叶璃瞳孔骤缩，赤金光芒自她血脉深处涌出，迅速蔓延至全身。空中浮现出巨大的星图，九颗星辰缓缓旋转，轨迹如丝线缠绕。
寒漠祭坛的位置在星图中闪烁，偏离原定方位。突然，星图边缘扭曲变形，一团黑雾凭空凝聚，化作一只血红巨瞳。下一瞬，整片幻象撕裂——
一只庞大如山岳的黑色触手从虚空中探出，死死抓住一道金色裂缝。裂缝微微震颤，隐约可见一座古老回廊悬浮其中，柱体崩裂，石阶碎裂。那是永夜回廊的入口。
叶璃猛地抽回手，喉咙一甜，一口血涌上来，滴在书页上。谢无妄立刻扶住她肩膀，力道很稳。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
她喘着气抬头：“它已经在拉扯回廊……不止是开启的问题，它想把整个通道拽进冥渊。”
谢无妄眼神一沉。他还想再问，却见幻象未散。那团黑雾背后，有一缕微弱蓝光浮动，像潮水起伏。极淡，但熟悉。
“这是……汐瑶的力量？”
叶璃点头：“她在那条裂缝附近出现过。不是偶然。她的潮汐之力混进了回廊能量场。”
谢无妄松开她，站起身，雷锤握紧。他望向南方荒原，眉头锁死。幽原狼骑集结的消息刚传回来，苍牙没有派人送信，也没有回应联络符。这种反常本就可疑，如今加上汐瑶的能量波动，局势更乱。
“狼骑动向不明。”他说，“如果他们已经被控制，边境防线就会断开。”
叶璃抹掉唇角血迹，重新翻开秘典。她翻到一页记载朔月仪式的章节，手指划过一行小字：“初代月神曾以双生之火封印裂隙，唯有命定二人共燃心焰，方可重启或关闭回廊。”
“我们不是第一次共鸣了。”她抬头看他，“但这次不一样。罗盘以前只会指引方向，不会直接投射冥渊本体。”
谢无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接触时，他体内的雷能也出现了异常波动，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那种感觉不像敌意，更像是……召唤。
“它知道我们要联手。”他说，“所以提前暴露形态，让我们看到它的进度。”
叶璃合上书，闭眼调息。狐火在经脉中灼烧，像无数细针来回穿刺。她强忍痛感，低声说：“还剩十九天。它不需要完全打开回廊，只要撕开一道口子，就能让分身进入五域。”
谢无妄没接话。他转头看向营地外。几名义卫正围在火堆旁低声交谈，忽然有人抬头望天，指着星图残留的光影痕迹。其他人跟着抬头，脸色变了。
“那是九星连珠的相位！”一人惊呼。
“不对劲……星位偏了！”
窃窃私语迅速扩散。原本备战的紧张气氛，此刻掺进了更深的恐惧。谁都知道九星连珠意味着什么，可没人见过星轨错乱的情形。
谢无妄走过去，声音不高，但足够冷：“各队轮值守夜，加强警戒。不准擅自离营，不准议论星象。”
众人噤声，领命散开。
他回到叶璃身边时，她已经勉强站起来，靠着一根木桩支撑身体。脸色苍白，但眼神微软。
“你不能再用了。”他说，“每次催动罗盘，伤得越重。”
“我不用，谁来盯它的动向？”她冷笑，“你是雷能透支，我是狐火反噬，咱们半斤八两。”
谢无妄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抓住她手腕。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拉近一步，双手扣住她的双臂。
“试试全力共鸣。”他说，“一次看清全部。”
“你疯了？”她皱眉，“现在强行同步，轻则昏死，重则经脉尽断。”
“那就断。”他语气没变，“总比等它破门而入强。”
叶璃盯着他眼睛。那颗雷纹石裂痕更深了，紫光隐隐透出。可他的神情一点没动摇。
她终于点头。
两人面对面坐下，掌心相对。谢无妄闭眼，引导雷能自丹田升起。叶璃深吸一口气，唤醒体内沉睡的心焰。刹那间，血脉共振，罗盘轰然爆发强光！
星图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九星运转轨迹完整呈现，寒漠祭坛的偏移角度精确到分。而在星图中心，冥渊本体的幻象再度凝结——
这一次，它不再是单爪撕扯。四条巨大触手同时伸向金色裂缝，每一次拉动，回廊轮廓就模糊一分。裂缝边缘开始崩解，碎石坠入虚空。更远处，汐瑶的潮汐之力再次浮现，这次不是一闪而过，而是持续震荡，如同被困在某种循环之中。
“她在挣扎。”叶璃声音发紧，“她不是自愿出现在那里的。”
谢无妄猛地睁眼，抽出右手，一拳砸向地面。土石炸开，裂痕蔓延数尺。
“有人把她推进去了。”他说，“或者……她发现了什么，来不及逃。”
叶璃还想再看，可体内剧痛骤然加剧。狐火失控般冲撞经脉，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栽倒。谢无妄一把抱住她，手臂用力，将她扶稳。
“够了。”他低喝，“再看下去你会死。”
她靠在他肩上，呼吸急促，额头冷汗直流。嘴唇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挤出一句话：“明天……必须派人去查那片冰谷。祭坛不在原位，说明整个封印体系都在失效。”
谢无妄点头，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握紧雷锤。他抬头望向星空，九星排列已恢复常态，可他知道，刚才那一幕不是幻觉。
营地外，风势渐大。远处沙丘上有影子移动，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他没动，只是将叶璃往怀里带了带，让她靠得更稳些。
南边的地平线上，一道微弱的蓝光忽明忽暗，像是某种信号，又像是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