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岳山巅的风很硬,吹得人站不稳。谢无妄站在平台边缘,右手紧握雷锤,左手按在左眼的雷纹石上。那块碎石还捏在他指间,和霜崖地上的那一块完全一样。他知道叶璃已经看到了痕迹,也知道她现在正背着伤痛往前走。
他不能等。
会盟已经开始。五域代表分列两侧,中间空出一条通道。浮岳祭司青冥立于高台,绿发垂肩,翡翠石映着天光。他开口说了什么,谢无妄没听清。他的注意力落在结界暗处的一道缝隙里。
那里有紫雷残息。
微弱,但熟悉。是第253章冰傀儡体内那种能量的源头。也是玄骸禁术特有的波动。
他抬脚向前一步,全场安静下来。青冥看向他,语气平缓:“玄骸代表,你迟到了。”
谢无妄没理他。他盯着那道缝隙,声音冷得像冻住的铁:“出来。”
没人应答。
他又说了一遍,手上的雷锤开始震动。锤头泛起电弧,在空中划出一道裂痕。结界被撕开一角,黑雾涌出,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银灰色长袍,左脸布满扭曲的紫色雷纹,右眼是机械义眼,泛着幽光。
谢无妄瞳孔一缩。
“冥绝。”
那人笑了。笑声沙哑,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回音。他抬起手,慢慢扯开袖口。皮肤下浮现出复杂的纹路,紫黑色,层层缠绕,和冰傀儡关节处的标记一模一样。
“你认得这个。”冥绝说,“你也该认得。这是你师父死前最后画下的东西。”
谢无妄喉咙一紧。
“你说什么?”
“我说——”冥绝抬眼,直视着他,“你师父,是我杀的。”
空气瞬间凝固。
谢无妄的手指猛地收紧,雷锤发出刺耳嗡鸣。他感觉到左眼的雷纹石在跳动,像是要炸开。一股热流冲进脑袋,眼前闪过画面:十六岁那年,主殿火光冲天,师父倒在血泊中,手里抓着一块烧焦的符纸,上面写着两个字——**小心**。
他一直以为那是提醒敌人来袭。
原来是指这个人。
“你……”他声音压得很低,“你是他亲弟弟。”
“可我不是他徒弟。”冥绝冷笑,“我比他强。我也比你强。”
谢无妄不再说话。他举起雷锤,对准天空。雷云立刻聚拢,厚重如山。电光在云层中穿梭,噼啪作响。他双眼全红,雷纹石裂开一道细缝,渗出血丝。
“我要你死。”
话音落下,一道粗大雷霆劈下,直击冥绝所在位置。地面炸裂,石块飞溅。烟尘未散,谢无妄已冲入其中,锤影连闪,每一击都带着空间震颤。
冥绝没有硬接。他后退,脚下踩出一圈圈波纹,像是踏在看不见的阶梯上。每一次闪避,都在空气中留下短暂虚影。他边退边笑:“你就这点本事?靠师父教的那几招?靠宗门给你的这点力量?”
“闭嘴!”
又是一锤砸落。雷光炸开百丈范围,将周围守卫逼退数步。汐瑶站在人群后方,悄悄退到岩壁阴影里。她看着这场战斗,手指扣住腰间的珍珠吊坠,眼神警惕。
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内斗。
这是清算。
冥绝突然停下。他站在雷光边缘,抬起手臂,整条袖子化为碎片。秘纹彻底暴露,紫黑色线条如同活物般蠕动,与天上的雷云产生共鸣。
“你察觉到了吧?”他说,“这些傀儡,是我做的。寒漠冰城的守卫系统,是我重建的。就连你们查到的那些线索……都是我留给你的。”
谢无妄呼吸一顿。
“为什么?”
“因为你们太慢了。”冥绝声音陡然拔高,“五域沉睡千年,任由冥渊渗透。你们封印、驱逐、镇压,却从不敢正面开战!而我——我要打开通道,我要掌控它!”
“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看清了真相。”他冷笑,“你以为你在守护人间?你不过是在拖延灭亡。只有我能驾驭混沌之力,只有我能重建秩序!”
谢无妄不再听他说完。他双脚猛然蹬地,整个人跃向高空。雷锤高举,引动九霄雷力。整座山巅被照亮,仿佛白昼降临。
“这一击,”他咬牙,“替我师父。”
雷霆落下,形成巨大囚笼,将冥绝困在中心。电光交织成网,压缩空间,逼他无处可逃。
就在最后一瞬,冥绝抬手,掌心喷出一团黑雾。那不是普通气息,而是浓缩的混沌能量。它撞上雷网,瞬间腐蚀出一个缺口。
冥绝从中跃出,落地时踉跄一步,嘴角溢血。但他仍在笑。
“谢无妄,你赢不了。”他嘶声道,“你连自己的力量都不敢用尽。你怕反噬,怕失控,怕变成怪物……可我不怕!”
他转身,面向虚空。右眼机械义眼射出一道紫光,刺入地面。裂缝蔓延,一道空间门户缓缓开启。
“等着看吧。”他一步步后退,进入光门,“冥渊大军很快就会踏平寒漠。到时候,你会跪在我面前,求我给你一点残存的力量活下去。”
光门闭合,他人消失。
只有一截烧焦的布料留在原地,上面清晰可见完整的秘纹图案。
谢无妄落地,单膝跪地,喘着粗气。雷锤插在地上,支撑身体。他左眼不断流血,雷纹石的裂痕更深了。
周围一片死寂。
片刻后,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惊慌退后。也有人盯着那块布料,脸色发白。
汐瑶走到那片残布前,蹲下身,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纹路冰冷,还带着一丝残留的震颤感。她抬头看向谢无妄,想说什么,最终没开口。
她只是把残布收进袖中,悄然离开平台。
谢无妄终于站起来。他拔起雷锤,走向高台。青冥看着他,神情莫测。
“你还要继续会盟吗?”青冥问。
“当然。”谢无妄说,“但现在我知道谁不能信。”
他把雷锤重重顿在地上,声音传遍全场。
“玄骸二长老冥绝,勾结冥渊,弑杀宗师,操控傀儡袭击寒漠。今日当众承认罪行,已逃逸。自此刻起,此人不再是玄骸之人,凡见其踪迹者,格杀勿论。”
没人反驳。
也没人鼓掌。
谢无妄转身,望向远处雪山。他知道叶璃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也知道时间不多了。
二十日。
他摸了摸左眼,血顺着指缝流下。雷纹石的裂痕在扩大,每一次催动都会更快一分崩坏。但他不在乎。
只要能打到最后。
他忽然低头,看到地上有个小物件。
弯腰捡起。
是一枚断裂的金属环,边缘刻着极细的月牙纹。
和霜刃石上的纹路相似。
他攥紧它,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