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弧擦过黑门边缘，炸开的声响还在通道里回荡。那道血瞳没有再消失，它就悬在门后，静静盯着这边。谢无妄握着雷锤，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发抖，可他没松手。
叶璃站在裂隙中央，身体像被钉住一样。她的狐火还在燃烧，但光焰已经暗了许多。嘴角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滴，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点。她睁着眼，目光落在远处的黑门上，一动不动。
汐瑶的手指突然抽了一下。
她听见了水声。
不是真实的水流，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回应。归墟海眼的潮汐之力在她丹田里轻轻跳动，像是一棵快要熄灭的火苗被人吹了一口风。她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瞬，看清眼前景象后，立刻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叶璃撑着核心，谢无妄守着阵脚，两人把空间稳了下来。但她知道，这种状态撑不了多久。
她慢慢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法力透支后的空荡感，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干涸的井里打水。可她不能停。
她撑起身子，双膝跪地，手掌贴向地面。嘴里开始念咒，声音很轻，几乎被通道里的风声盖过。可随着咒语推进，她掌下的岩层开始渗出水光，一圈圈向外扩散。
银蓝色的长发飘了起来。
发间的海星饰品裂开一道缝，接着碎成粉末，混进空气里。那些细小的光点顺着她的手臂爬上去，最终汇入掌心。她咬牙，将最后一丝积蓄的潮汐之力推出。
水流呈螺旋状涌出，沿着符文阵的纹路爬行。它碰到狐火时没有蒸发，也没有炸开，而是被火焰引导向上。水流又碰到雷网，紫电缠绕其上，竟让整股力量变得更加凝实。
水膜成型了。
一层透明的屏障从裂隙边缘升起，像琉璃般覆盖在空间裂缝上。它的表面泛着微光，内部有细密的纹路流转，和蓝紫交织的雷网连成一体。逸散的能量被一点点锁住，原本还在颤抖的地面终于安静下来。
汐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差。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正在被抽走。不是单纯的法力，而是某种更根本的东西——生命力。她的头发开始变色，从银蓝到灰白，再到枯黄，一缕缕失去光泽。额角渗出血珠，顺着脸颊滑下，滴在掌下岩石上，凝成一颗小小的珍珠，随即碎裂。
苍牙一直靠在石柱边，眼睛没闭。他看见汐瑶动了，立刻挣扎着起身。腿不听使唤，他用手撑着地面往前爬，抓起骨刀当拐杖，一步步挪过去。
他赶到时，汐瑶的身体已经开始晃。
“别撑了。”他说。
汐瑶摇头。
“还没完。”
她说完，又往掌下压了一分力。水膜厚实了些，裂隙的震颤进一步减缓。可她的呼吸已经变得断续，胸口起伏剧烈，像是随时会停下来。
苍牙单膝跪在她身后，把手掌覆在她背上。
他不懂法术，也不懂什么潮汐古咒。但他知道狼群怎么活下来的。头狼倒下时，其他狼会用自己的体温把它暖回来。他把自己的心跳、自己的痛觉、自己的血气，全都通过掌心传过去。
汐瑶感受到那股热流，喉咙一紧。
她张嘴，一口精血喷在掌下符文上。
血光一闪，潮汐之力猛地增强。水膜再次扩张，将最后几处未封住的裂缝全部覆盖。整个裂隙通道终于彻底稳定下来，不再有新的碎片飞出，也不再有乱流溢出。
她喘着气，手指抠进地面。
“成了……”她低声说。
苍牙没说话，只是把手压得更紧了些。他知道这不会持续太久。三股力量勉强接上了，但每一股都在崩解边缘。叶璃站着，可她的护甲已经大片剥落，皮肤下有黑色的纹路在蔓延。谢无妄拄着雷锤，肩膀塌下去一大截，嘴角不断有血渗出来。
所有人都在硬撑。
汐瑶想抬头看看他们，可脖子使不上力。她只能盯着地面，看着自己滴落的血慢慢晕开。她知道只要她一松手，这层水膜就会立刻破裂。
她不能松。
“你还撑得住吗？”苍牙在她耳边问。
汐瑶没回答。
她把另一只手也按了下去，十指张开，死死贴住岩层。水膜微微震动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稳固。
“我还能撑。”她说。
苍牙盯着她的后颈。那里有一道青筋突起，像要裂开。他知道她在骗人。
可他也知道，这时候没人能替她。
他闭上眼，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掌心。他的伤还没好，左臂的血还在流，但他不管。他只想让她多撑一会儿。
时间一点点过去。
通道里终于安静了。没有爆炸，没有撕裂声，只有极轻微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大的机器在缓慢运转。黑门依旧悬在尽头，星辰图案错位，门后的气息也没有退去。那只血瞳还在，冷冷地看着这边。
谢无妄抬起头，看了那边一眼。
他没动。
他知道那东西在等。
等他们倒下一个，再一个，最后只剩下一个。
他把雷锤往地上又压了一寸，雷网稳住了。紫电在水膜边缘游走，和潮汐之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层看不见的防护层。
叶璃的眼皮动了一下。
她感觉到心焰罗盘还在体内震动。那股灼痛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她知道这是反噬，也知道她快撑不住了。可她不能倒。
她站在那里，像一根插进大地的柱子。
汐瑶的指尖开始发麻。
她能感觉到法力正在枯竭。每一次输出都像是从骨头里往外抽东西。她的头发已经全变成了枯黄色，脸上没了血色，嘴唇发白。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指甲也在褪色，变得透明。
可她还是没松手。
“你不用这样。”苍牙说。
“我必须这样。”她回答。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叶璃的时候。那个少女站在霜崖边上，赤金的眼睛望着远方，一句话不说。她当时觉得这个人太冷，太倔。后来她看到她在战场上烧起篝火，看到她一次次冲在最前面，看到她为了救一个陌生人差点把自己烧死。
她不想输给那种人。
所以她不能倒。
她咬住下唇，逼自己再压进去一分力。水膜又扩张了一圈，将最后一点不稳定区域覆盖。整个裂隙终于完全静止下来，连空气都变得厚重。
谢无妄察觉到了变化。
他转头看了一眼汐瑶的方向。
水膜完整了，三方力量真正接上了。虽然每一道都摇摇欲坠，但它们却实连在了一起。空间结构暂时稳固，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崩塌。
他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黑门动了。
门上的星辰突然开始转动，不再是杂乱无序的错位，而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那道血瞳缓缓闭合，接着，门缝里渗出一丝黑雾。
谢无妄立刻抬手握紧雷锤。
他没喊。
他知道喊也没用。所有人都已经到了极限。他只能把雷能压进锤头，准备迎接下一波冲击。
叶璃也感觉到了。
她站在原地，无法回头，也无法移动。她只能盯着那扇门，看着黑雾一点点往外涌。
汐瑶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她察觉到能量波动的变化，立刻加大输出。水膜表面泛起涟漪，将靠近的黑雾弹开。可她的动作慢了一拍，额头的血珠再次渗出，顺着鼻梁滑下。
苍牙察觉到她的异常，把手压得更紧。
“别管别的，守住这里。”他在她耳边说。
汐瑶点头。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掌下的符文上。水流继续涌出，水膜不断加固。可她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断裂的绳子。
黑雾没有停止。
它贴着地面蔓延，绕过碎石，一点点向通道内推进。碰到雷网时会被弹开，碰到水膜时会被蒸发，但它始终在前进。
谢无妄把雷锤举了起来。
他准备主动出击。
可就在他要挥下的瞬间，黑门内部传来一声低鸣。
不是声音。
是直接撞进脑子里的震动。
汐瑶的手猛地一抖。
水膜出现一道裂痕。
黑雾趁机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