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礁岛地下拳馆,二楼VIp包厢。
厚重的隔音玻璃将楼下的喧嚣彻底隔绝,包厢里铺着猩红色的地毯,真皮沙发上坐着几个满身横肉的保镖。
洪爷手里晃着半杯红酒,肥硕的身体陷在沙发里,像是一坨堆在王座上的烂肉。
他眯着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走进来的林锐。
林锐依旧穿着那件破旧的背心,左腿微跛,手里甚至还提着那个装着五千块钱的黑塑料袋。
他和这个奢华的包厢显得格格不入。
海叔跟在他身后,双腿打颤,头都不敢抬。
“坐。”
洪爷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林锐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我不累。有话直说。”
“有个性。”洪爷笑了,露出一颗镶金的门牙,“我就喜欢有个性的人。那些见了我只会磕头的软骨头,我早就看腻了。”
他从桌上拿起一支雪茄,旁边的手下立刻上前点火。
“阿呆是吧?刚才那一手寸劲,玩得漂亮。在哪学的?部队?还是哪个武馆?”
“打鱼练的。”林锐面无表情地回答,“搬东西,得用巧劲。”
“哈哈哈!打鱼?”洪爷大笑起来,笑得肚子上的肥肉乱颤,“你要是打鱼的,那我就是海龙王了!”
笑声骤停。
洪爷猛地前倾身体,那股笑意瞬间变成了阴狠。
“明人不说暗话。我看上你的身手了。留下来,给我做事。”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厚厚的钞票,那是美金,至少有五万。
“这是见面礼。只要你点头,以后鲨鱼帮的二当家就是你。这岛上的女人、酒、钱,你随便拿。比你那个打鱼的穷鬼叔叔强一万倍。”
海叔听到这话,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但他不敢出声,只是偷偷扯了扯林锐的衣角。
林锐看了一眼那叠美金,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钱不少。”
“那是自然。”洪爷得意洋洋。
“可惜,我有洁癖。”林锐淡淡地说道,“这钱上有血腥味,我不收。”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周围的保镖齐刷刷地把手伸进了怀里。
洪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慢慢放下酒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年轻人,给脸不要脸,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洪爷重新靠回沙发,语气变得森冷。
“在这个岛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我的人,一种是死人。你拒绝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打?”
他拍了拍手。
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黑铁塔般的男人。他身高接近两米,浑身肌肉黑得发亮,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劈到下巴的刀疤。
“这是黑泰,前泰拳金腰带,手里有人命案子才跑到我这的。”洪爷指了指那个男人,“阿呆,我不欺负残疾人。只要你能在他手底下撑过一分钟,我就放你走。否则……”
洪爷指了指海叔。
“这老东西明天就得去海里喂鲨鱼。”
听到这话,林锐那双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一丝寒芒。
他可以忍受贫穷,可以忍受伤痛,甚至可以忍受羞辱。
但他不能容忍别人威胁他在意的人。
这是刻在龙魂骨子里的逆鳞。
“一分钟太久了。”
林锐把装钱的塑料袋递给海叔,低声道:“退后。”
然后,他转向那个正在活动脖子、发出咔咔声响的泰拳手。
“十秒。”
“狂妄!”
黑泰被激怒了。他发出一声怪叫,像一辆战车一样冲了过来。
泰拳以凶狠着称,尤其是膝肘攻击。
黑泰一上来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飞膝,直取林锐的太阳穴。这一下要是顶实了,颅骨都能顶碎。
林锐站在原地,左腿不便移动,但他也没打算移动。
在黑泰飞膝临身的瞬间,林锐的身体突然像一张拉满的弓,向后微微一仰。
飞膝擦着他的鼻尖掠过。
就在这一刹那,林锐的右手握拳,中指关节凸起。
凤眼拳!
他不需要很大的摆动幅度,仅仅依靠腰腹的转动力量,一拳精准地击打在黑泰大腿内侧的麻筋上。
“噗!”
一声极其沉闷的打击声。
“啊!”
黑泰惨叫一声,人在半空失去了平衡,那条腿瞬间失去了知觉。
但他毕竟是职业拳手,落地虽然踉跄,却顺势挥出一记摆拳。
林锐矮身,那一记摆拳打在了空气中。
紧接着,林锐切入了黑泰的怀中。
贴身短打!
他的肩膀狠狠撞在黑泰的胸口,同时双手扣住黑泰挥舞的手臂,反关节一扭。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
黑泰的一条胳膊像面条一样软了下来。
但这还没完。林锐的一只手顺势上滑,掐住了黑泰的喉结。
只要他稍微用力,这个泰拳冠军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但他停住了。
林锐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扑通。”
黑泰跪倒在地,捂着断臂和喉咙,剧烈咳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八秒。”
林锐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背心。
他转过头,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洪爷。
“还有谁?”
洪爷手里的雪茄掉在了地毯上,烧出了一个黑洞。
他混迹江湖几十年,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的。这种杀伐果断的气质,绝不是普通的打手能有的。
“啪、啪、啪。”
洪爷鼓起了掌,虽然掌声有些干涩。
“好!好身手!是我看走眼了。”
洪爷站起身,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但这笑容比刚才更加虚伪。
“既然阿呆兄弟不愿意屈就,那我也就不强求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他挥了挥手,示意保镖退下。
“你可以走了。”
海叔如蒙大赦,拉着林锐就要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林锐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海叔是好人。我不希望他在海上出意外。”
“如果他的船翻了,或者网破了。”
林锐微微侧头,用余光扫了洪爷一眼。
“我会来找你。”
那一眼,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洪爷头上。
那种眼神……他在金三角的那些大毒枭眼里见过,在职业杀手眼里见过。那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
直到林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洪爷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妈的……”
洪爷一脚踹翻了茶几,面目狰狞。
“给脸不要脸的臭渔民!”
“老板,要不要做了他?”心腹保镖凑上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小子是个祸害,留着肯定坏事。”
“做?怎么做?你没看见黑泰都被秒了吗?”洪爷骂道,“硬来不行,得动脑子!”
他阴恻恻地笑了,捡起地上的雪茄。
“他不是身手好吗?他不是狂吗?”
“过两天就是鬼船靠岸的日子了。听说那边缺几个顶级的角斗士去打那种不限规则的死斗。”
“想办法,逼他去参加。”
“只要上了那艘船,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到时候,死在擂台上,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
深夜,海边小屋。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林锐坐在屋顶上,手里依然拿着那瓶烧酒。
海叔在屋里已经睡着了,发出一阵阵呼噜声。
林锐看着远处漆黑的大海,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口的伤疤。
那是“瘟疫”留下的,也是他作为“阎王”的最后印记。
虽然今天震慑住了洪爷,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像洪爷这种人,睚眦必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林锐叹了口气,灌了一口酒。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
“咳咳咳……”
他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整个胸腔像是要炸开一样。
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黑血。
那是体内残存的毒素和内伤在发作。失去了超强的自愈能力,每一次动手,都在透支他原本就残破不堪的生命力。
“这副身体,还能撑多久?”
林锐苦笑。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有一个小小的黑影正在鬼鬼祟祟地靠近海叔的渔船。
那个黑影手里拿着一个类似油桶的东西。
“放火?”
林锐眼神一冷。
洪爷的报复,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还要下作。
他放下酒瓶,忍着胸口的剧痛,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虽然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兵王,但只要他还剩一口气,这片小小的避风港,谁也别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