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礁岛,码头深夜。
海风呼啸,掩盖了脚步声。
那个黑影弓着腰,手里提着一桶汽油,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海叔的渔船。
他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脏活。
他拧开盖子,刚准备把汽油泼向堆满渔网的后甲板。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从背后伸出,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将他整个人向后拖去。
“唔——!”
黑影拼命挣扎,手里的油桶掉落在地,发出“咣当”一声。但在海浪声的掩护下,这声音并没有传出多远。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一把铁钳卡住了,呼吸瞬间被切断,身体腾空而起,被硬生生地拖进了船舱侧面的阴影里。
“嘘。”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吵醒老人。”
黑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一张惨白、消瘦,却眼神如刀的脸。
是那个瘸子!
林锐单手锁喉,将这名纵火者按在船舷上,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汽油桶。
“喜欢玩火?”
林锐打开桶盖,将那刺鼻的汽油缓缓倒在纵火者的裤裆上。
冰冷的液体浸透了裤子,纵火者吓得浑身剧烈颤抖,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他疯狂摇头,想要求饶,但嘴被死死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林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
跳动的火苗距离那湿透的裤裆只有不到十厘米。
“我问,你答。敢喊一声,我就让你变成火把。”
林锐松开捂嘴的手,但打火机依然举着。
“别!别烧!我是受洪爷指使的!”纵火者立刻崩溃了,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洪爷说……把船烧了,让海老头没法出海,断了他的生路……”
“只是烧船?”林锐眼神一冷,火苗往下压了一寸。
“不!不!还有!”纵火者吓得魂飞魄散,“洪爷说……海老头的孙女阿秀明天从城里回来……他派了人去码头车站堵人……要把她绑走……”
林锐的手微微一顿。
孙女阿秀。
他在海叔的念叨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是海叔唯一的亲人,在城里读大学,是海叔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也是他拼命打鱼供养的希望。
洪爷这是要赶尽杀绝,逼良为娼。
“绑走她,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逼你……”纵火者看着林锐,咽了口唾沫,“洪爷说你身手好,想逼你去参加过两天的鬼船死斗。那里缺个替死鬼,赔率很高……如果你不去,或者输了,就把那女孩卖到红灯区抵债……”
“好算计。”
林锐熄灭了打火机。
这是一个连环套。烧船是断财路,绑人是断后路。这是要把老实巴交的海叔一家往死里逼。
“大侠……我都说了……放过我吧……”纵火者哀求道。
“滚。”
林锐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纵火者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翻下船,连油桶都不敢要了,消失在夜色中。
林锐站在船头,看着漆黑的海面。
胸口的剧痛再次袭来,他捂着嘴,强行压下咳嗽。
原本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想再沾染血腥。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世界的恶意,从来不会因为你的退让而消失。
“鬼船么……”
林锐喃喃自语。
听说那是公海上的一艘黑船,专门进行无规则格斗,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下擂台。
那是地狱。
但对于从十八层地狱爬回来的阎王来说,那里或许是回家的路。
……
第二天清晨。
海叔起了个大早,哼着小曲在修补渔网。
他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只当是今天天气好,心情舒畅。
“阿呆啊,今天别出海了。”海叔笑着对林锐说,“阿秀今天回来!这丫头半年没回家了,咱们去车站接她,中午买只鸡庆祝一下!”
看着海叔那满脸褶子里藏不住的笑意,林锐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
“好。”林锐点了点头。
他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干净衬衫,把那把从不离身的卷刃军刀藏在腰后。
两人坐着破旧的三轮车,来到了岛上唯一的客运码头。
这里人声鼎沸,从大陆开来的渡轮刚刚靠岸。
“在那!在那!”
海叔踮着脚,兴奋地挥手。
人群中,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走了出来。
她皮肤白皙,眼神清澈,与这个脏乱的黑礁岛格格不入,就像是淤泥里开出的一朵白莲花。
“爷爷!”
阿秀看到了海叔,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拖着行李箱跑了过来。
“哎哟,慢点慢点!”海叔迎上去,接过行李箱,笑得合不拢嘴。
“爷爷,你身体还好吗?腰还疼吗?”阿秀关切地问道,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旁边的林锐,“这位是……”
“哦,这就是我在信里跟你提过的阿呆。”海叔介绍道,“他是个苦命人,现在帮我打鱼。”
阿秀看着林锐。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些落魄,甚至有些残疾,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深邃,让她不敢直视。
“阿呆哥好。”阿秀礼貌地打招呼。
林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并没有在阿秀身上停留,而是在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他在找洪爷的人。
果然,在人群的边缘,几个穿着花衬衫、流里流气的男人正在向这边靠拢。他们手里拿着报纸或外套,下面明显藏着家伙。
“海叔,上车。”
林锐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啊?这么急?我还想带阿秀去买点水果……”
“上车。”林锐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几分。
他一把抓起行李箱扔上三轮车,然后几乎是将海叔和阿秀推了上去。
“阿呆哥,你怎么这么粗鲁?”阿秀有些不满。
“闭嘴,坐好。”
林锐跨上驾驶座,拧动油门。
三轮车发出一声轰鸣,冲出了码头。
“哎!那是海老头的车!别让他们跑了!”
后面的那几个混混见状,立刻扔掉伪装,拔出砍刀和钢管追了上来。
“啊!他们是什么人?!”阿秀吓得尖叫起来,脸色煞白。
“别回头!”海叔也慌了,“是鲨鱼帮的人!他们怎么会在这?”
林锐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的路。
这辆破旧的三轮车在他的操控下,像是一辆越野车,在狭窄复杂的巷子里左冲右突。
“嗡嗡嗡!”
后面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
四个骑着大排量摩托车的暴走族追了上来。他们手里挥舞着铁链,怪叫着逼近。
“把那女的留下!其他人滚!”领头的暴走族大喊,手中的铁链狠狠砸向三轮车的车棚。
砰!
铁皮车棚被砸出一个大坑。
“爷爷!”阿秀吓得抱住海叔大哭。
林锐看了一眼后视镜,眼中闪过一丝暴戾。
前方是一个急转弯,路边堆满了废弃的油桶和建筑垃圾。
“抓紧了!”
林锐猛地一捏刹车,同时猛打车把。
三轮车的一个后轮离地,做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侧滑漂移。
那辆紧跟在后面的摩托车反应不及,直接撞在了一堆油桶上。
“轰!”
摩托车翻倒,骑手飞出去摔进了垃圾堆。
但这并没有吓退其他人,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撞死他!”
另外三辆摩托车加速冲了上来,试图将三轮车别停。
林锐看准时机,从腰间拔出那把军刀。
在那辆摩托车试图超车的一瞬间,他反手一掷。
“嗖!”
卷刃的军刀像飞镖一样射出,精准地扎进了摩托车的前轮胎。
“砰!”
爆胎声响起。摩托车失控侧翻,在地上擦出一串火花,顺带绊倒了后面的一辆。
瞬间解决三辆。
只剩下最后一辆。那个骑手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刹车掉头就跑。
“呼……”
林锐长出了一口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刚才那一掷,牵动了他的内伤,喉咙里又涌上一股腥甜。
他强行咽了回去。
三轮车终于冲出了巷子,回到了海边的棚屋区。
“到了。”
林锐停下车,身体有些摇晃。
海叔和阿秀惊魂未定地爬下车。
“阿呆,这……这是怎么回事?”海叔颤抖着问,“洪爷为什么要抓阿秀?”
林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捡回那把军刀,擦了擦上面的橡胶碎屑。
他看着这对相依为命的爷孙俩。
他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
洪爷已经亮出了獠牙,如果不把这颗牙拔了,海叔一家永远别想安宁。
“海叔,今晚带阿秀去岛那边的防空洞躲一晚。”
林锐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去处理点事情。”
“你去哪?去找洪爷?”海叔一把拉住他,“你疯了!那是狼窝啊!你一个人怎么斗得过他们?”
“阿呆哥,别去……”阿秀虽然害怕,但也看出来这个男人是在保护他们。
林锐轻轻推开海叔的手。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不找洪爷。”
“我去找那艘船。”
“那艘鬼船。”
既然洪爷想让他去当角斗士,那他就去。
只不过,他是去当送葬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