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鳞卫的发现与龟丞相传回的中土密讯,如同两道惊雷,彻底击碎了潜渊宫短暂的宁静。东西海域看似孤立的异常事件,被那隐秘的“蚀骨溶洞”古传送阵硬生生链接在了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拼图。
敖渊立刻将情况汇总,通过最高级别的加密渠道,同时发给了敖瑗和远在水晶宫的龙王。事关重大,已非潜渊宫或璇玑宫可以单独决策。
一个时辰后,龙王传讯,召敖渊、敖瑗即刻前往水晶宫御海阁议事。同时,通过特殊渠道,命令龟丞相在凌霄宗就地与中土正道联盟展开初步磋商,尽可能获取更多关于“幽冥裂谷”、“阴阳通道”以及“古老势力”的具体信息。
潜渊宫内,阿禾忧心忡忡地为敖渊整理衣袍。她知道这次议事非同小可,可能决定接下来龙宫乃至整个东海的应对之策。
“敖渊,我……我能跟你一起去吗?”阿禾小声问,眼里满是担忧和一丝渴望。她知道自己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不想被排除在外,更不想独自在潜渊宫等待未知的消息。
敖渊看着她祈求的眼神,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也好。你亲身经历过归墟之眼与幽冥之事,又持心灯,或许能提供一些不同的视角。但记住,多看多听,非必要,不要插言。”
“嗯!”阿禾用力点头,只要能跟在他身边,怎么样都行。
两人离开潜渊宫,很快抵达水晶宫。御海阁内,气氛比上次敖渊重伤时更加凝重肃杀。龙王端坐主位,面色沉凝如水;龙后陪坐一旁,眉宇间忧色深重;敖瑗已经到了,正站在一副巨大的东海海域图前,指尖点着西海边境“混乱海渊”和“蚀骨溶洞”的位置,神情冷峻。
除了他们,殿内再无旁人,连侍从都被屏退,显然此次议事密级极高。
“父皇,母后,皇姐。”敖渊行礼,阿禾也跟着行礼。
“不必多礼。”龙王抬手,目光扫过敖渊,见他气色尚可,微微点头,随即看向阿禾,“阿禾也来了?也好。”
他示意两人坐下,直接进入正题:“隐鳞卫与龟丞相传回的消息,你们都已知晓。东西联通,绝非巧合。瑗儿,你先说说对那古传送阵的分析。”
敖瑗转身,面对众人,声音清冷而条理清晰:“根据隐鳞卫传回的影像与能量波动记录,那座位于‘蚀骨溶洞’深处的古传送阵,建造年代极其久远,阵纹风格与如今四海乃至中土流传的阵法体系均有不同,更接近某些上古甚至太古遗迹中发现的残阵。其核心能源并非寻常灵石,而是……抽取地脉阴煞与某种特定的‘幽冥锚点’共鸣。”
她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光影构成的简易阵图浮现:“此阵为单向不稳定传送阵,目标坐标锁定在中土西北‘幽冥裂谷’附近。黑水蛟族似乎在近期才重新发现并激活了它,并试图以某种方式稳定通道。从残留痕迹看,他们可能已经成功进行过数次小规模的、非实体(可能是信息或能量)的传递。”
“也就是说,黑水蛟族残党,已经通过这个古阵,与中土西北的幽冥势力建立了联系?”龙王沉声问。
“极有可能。”敖瑗点头,“甚至可能更糟。若中土卜算显示‘空间之桥’相连,意味着对方可能也在试图从另一端稳固或扩大这条通道,使其能够进行实体甚至大规模的传送。届时,东海与中土的幽冥之祸,将彻底连成一片。”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能想象到那幅场景:东西两地的幽冥力量通过这条隐秘的“空间之桥”相互支援、壮大,如同两条毒蛇首尾相连,危害将呈几何级数增长。
“黑水蛟族寻找并激活此阵,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与中土幽冥势力汇合?”龙后忍不住问道,“他们就不怕引狼入室,最终自己也沦为傀儡?”
“或许,他们本就是‘狼’的一部分。”敖渊缓缓开口,目光锐利,“父皇曾言,归墟之眼深处封印的‘契约碎片’,与祖龙血脉曾有纠葛。黑水蛟族虽非纯血龙族,但其血脉源头,多少也与祖龙有关。他们激活此阵,连通中土幽冥裂谷,未必只是寻求外援。更可能的是……他们知晓部分古老的秘密,试图借助这条通道,获取更完整的‘契约’力量,或者……接引某种更符合他们血脉‘期望’的存在降临。”
这个推测更加令人心惊。如果黑水蛟族的目的不仅仅是报复或勾结,而是有着更深层的、涉及古老契约的图谋,那事情的复杂性和危险性将远超预期。
“龟丞相那边传来的中土情报如何?”龙王看向敖渊。
敖渊将龟丞相密讯中关于“幽冥裂谷”、“阴阳通道”、“古老势力欲颠覆现世法则”的部分详细复述了一遍。“云鹤子道友言辞恳切,认为此事已非一家一派能解决,亟需东西联手,查明根源,斩断联系。”
“中土正道联盟的提议,与我们的判断不谋而合。”龙王手指轻叩扶手,沉吟道,“此‘空间之桥’必须斩断。但如何斩断,需仔细斟酌。是毁掉东海这边的传送阵?还是连中土那边的‘锚点’一同拔除?抑或……有更彻底的办法?”
“毁阵相对简单,但治标不治本。”敖瑗冷静分析,“对方既已建立联系,即便毁掉东海阵眼,中土那边仍有‘幽冥裂谷’这个源头,且黑水蛟族可能知晓其他备用节点或方法。唯有东西同时行动,摧毁或封印两端的通道根基,并清理掉试图维持通道的势力(黑水蛟族与中土幽冥),方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她顿了顿,看向龙王:“父皇,儿臣建议,兵分两路。一路由儿臣亲自率领,携精锐与阵法大师前往‘蚀骨溶洞’,伺机摧毁古传送阵,并清剿盘踞附近的黑水蛟族残党。另一路……或许需派遣得力之人,前往中土,与正道联盟汇合,共探‘幽冥裂谷’,寻找并破坏通道的另一端锚点。”
前往中土?敖渊心中一动。这无疑是最直接、最可能根治问题的方法,但也最危险。中土局势复杂,幽冥裂谷更是凶名在外,绝非善地。
龙王的目光在敖渊和阿禾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敖渊身上:“渊儿,你意下如何?”
敖渊站起身,神情肃穆:“儿臣愿往中土。”
“不可!”龙后下意识地反对,“渊儿你伤势初愈,中土凶险未知,怎能亲身犯险?龙宫能人众多,何必……”
“母后,”敖渊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儿臣亲历归墟之眼契约之事,对幽冥之力了解最深。且身负祖龙血脉,或许能感应到与那‘契约’相关的线索。更重要的是,心灯之力乃是克制幽冥的关键,阿禾与灯必须同行。而阿禾……需要儿臣保护。”
他看向阿禾,阿禾也立刻站起来,用力点头:“陛下,娘娘,长公主殿下,我愿意和敖渊一起去中土!我的灯一定会帮忙的!”
龙王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骄傲,有担忧,也有无奈。他何尝不想将儿子儿媳护在羽翼之下,但身为龙族,身为东海未来的执掌者,有些责任与风险,必须亲自承担。
“渊儿所言有理。”龙王最终缓缓道,“你与阿禾同去,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切记,此去非为逞强斗狠,首要任务是查明‘幽冥裂谷’与通道锚点之秘,与中土正道协同行动。安全第一,若有不可为,立刻撤回,从长计议。”
“儿臣(阿禾)谨记父皇(陛下)教诲!”
“瑗儿,”龙王又看向敖瑗,“西海之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干净利落,不留后患。同时,加强东海各处防御,尤其是归墟之眼方向,严防对方声东击西,或调虎离山。”
“儿臣领命!”敖瑗躬身,眼中寒光闪烁。对于清理门户和摧毁威胁,她向来雷厉风行。
“至于联络与协调,”龙王沉吟道,“龟丞相已在凌霄宗,可让他作为龙宫常驻联络使,居中协调两方行动。朕也会通过特殊渠道,与中土几位可信的旧友沟通,为你们此行提供一些便利。”
大方向就此确定。接下来便是具体的行动细节、人员配置、物资准备以及出发时间。
敖瑗需要调集精锐,研究破阵之法,制定剿杀计划。敖渊和阿禾则需要为远赴中土做准备,包括了解中土风土人情、幽冥裂谷的相关记载、携带足够的丹药法宝、以及规划行进路线和联络方式。
议事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当敖渊和阿禾离开御海阁时,天色已近黄昏。水晶宫辉煌的灯火倒映在清澈的海水中,流光溢彩,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沉重。
“敖渊,”走在回潜渊宫的路上,阿禾小声问,“我们……真的要去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吗?”
“怕吗?”敖渊侧头看她。
阿禾想了想,摇摇头:“跟你在一起,就不怕。就是……有点担心,我们能不能做好。”
“尽力而为即可。”敖渊握紧她的手,“此次中土之行,或许不仅能解决‘空间之桥’的威胁,还可能找到更多关于那‘古老契约’以及心灯来历的线索。对我们,对东海,或许都是一次契机。”
他看向西方,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海水与陆地:“棋盘已经摆开,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去对方的‘腹地’看看,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阿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龙宫璀璨的灯火和外面深沉的黑暗。但她能感觉到,敖渊身上那股属于龙君的决断与担当,正如同深海下的潜流,汹涌而坚定。
新的征程,即将跨越东西海域,指向那片陌生而危机四伏的中土大地。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诡谲的幽冥迷雾,更加古老的阴谋痕迹,以及……未知的盟友与敌人。
潜渊宫的灯火,将再次为远行而亮起。而这一次,他们带走的,不仅是龙宫的期望,或许还有揭开一切谜团、终结长久祸患的关键钥匙。